文：Eric Wong

英國歷史學家阿克頓勳爵（Lord Acton）膾炙人口的一句名言：權力導致腐敗，而絕對的權力將導致絕對的腐敗（Power tends to corrupt;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

馬來西亞，向來以多元民族著稱，境內有30多個民族。其中，馬來人、華人以及印度人並稱「三大民族」。

二戰結束時，馬來亞殖民地的500萬總人口中，馬來人占50%，華人占38%，印度人占11%（該統計數字不含新加坡）。因華人普遍比較富裕、平均受教育程度高，而華人出生率低，再加上國內種族問題，因而紛紛移民國外。因此，2010年華人在總人口中已經降到24%，馬來人則增加至55%，印度人也下跌至7.3%。

儘管馬來西亞是東南亞的第三大經濟體，2010年馬來西亞經濟成長率達到7.2%。但2011年開始，在全球經濟不景氣的大環境下，馬來西亞經濟保持在4%到5%的增長。

然而，這個58年來從未經歷政黨輪替的國家，由於政府長期由執政聯盟—國民陣線（BN）的老大巫統（馬來民族統一機構，UMNO）掌握，政府效能不彰，舞弊、裙帶主義的醜聞從未間斷過。

馬來西亞民族多元。Photo Credit: Reuters/達志影像

根據全球金融誠信機構（GFI）所公布的「2003至2012年開發中國家黑錢外流」報告顯示，馬來西亞自2003至2012年累計黑錢外流達3,948億美元，平均每年黑錢外流約394.8億美元。儘管黑錢外流金額自2010年後有減少跡象，馬來西亞仍為全球第5大非法資金外流的開發中國家。

《華爾街日報》在今年7月份爆出馬來西亞國有投資基金「一馬發展公司」（1MDB），竟前後匯近7億美元（約216億元台幣）到首相納吉（Najib Razak）私人帳戶。隨後，馬來西亞反貪污委員會（MACC）表示，該金額是來自中東的捐獻者，但仍無法平息貪污的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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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來西亞首相納吉。Photo Credit: Reuters/達志影像

「馬來人掌握政治，華人則控制經濟」，這是馬來西亞人普遍的認知。當然，這樣的認知也會因時代不同而出現變數的。

馬來西亞獨立後，沿用大英帝國的西敏內閣制，在英國殖民政府的刻意扶植下，政權由馬來裔精英組成的政黨巫統承襲。

在國陣中，仍有分別代表華人與印度人的馬華（馬來西亞華人公會，MCA）及國大黨（泛馬來西亞印度人國民大會，MIC）。然而，華人與印度人社群日益趨向反對陣營，導致兩黨在執政聯盟中的發聲權減弱。

Photo Credit: reuters/達志影像

在政治體系的光譜中，馬來西亞屬於一黨獨大制，政黨輪替過去曾有實現的機會也在513事件中被抹殺了。1969年，馬來西亞進行第3屆選舉，執政聯盟雖然在國會中仍占多數席，但總得票率僅49.1%。反對黨在國會僅贏得37席，但總得票率達50.9%。

在選舉初步成績揭曉後2天，爆發了全國性內部衝突—513事件。該事件導致了國家元首發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國州議會被解散。以拉薩（巫統）為首的國家行動理事會（MAGERAN）掌握實權，取代民選政府，直到1971年恢複議會，而身為國父的東姑阿都拉曼（Tunku Abdul Rahman）也就此下台了。

513事件後，政府修訂了日後備受爭議的《煽動法令》。另外，馬華因無法得到華人的支持，而在恢複議會民主後，在內閣中失去2個重要的財政部長和貿工部長職位。至此，華人在政府部門中，失去了重要的發聲權。

執政聯盟則提出聯合政府的合作法案，成功拉攏了當時的反對黨，在失去其勢力的州共組聯合政府，緩和當時緊張的局勢。

圖為反對黨勝利遊行的照片。Photo Credit:Helen Ang's Blog

之後的每屆選舉，國陣都有一定的優勢贏得選舉。直到2008年的政治海嘯，在阿都拉（Abdullah bin Ahmad Badawi）帶領下的政府，公開與前首相馬哈迪（Mahathir bin Mohamad）唱反調，如腰斬馬新景觀灣橋、雙軌火車計劃、以及其死對頭安華的釋放。

被囚禁6年的前副首相安華（Anwar Ibrahim）在獲釋後，在各個反對黨之間扮演協調的角色。雖然他因法律的限制尚未獲得參選資格，但其具魅力的領導風格，使得各個反對黨避免三角戰，以一對一方式直接對壘國陣。

另外，「林甘短片」的曝光，指控著名律師林甘（VK Lingam）和前首相馬哈迪等政商領袖，操縱法官委任與擢升的醜聞，引起各界譁然。該醜聞也引起超過2,000名律師遊行，要求政府對此事展開調查。

興權會與凈選盟分別要求政府重視印度人的權利和公平選舉的訴求而號召大規模的示威遊行。

種種的因素導致了國陣在2008年的選舉中，失去了5個州的行政權。為了更有效共治5州，人民公正黨、民主行動黨與伊斯蘭黨宣布組成人民聯盟（PR）。他們模仿國陣的模式，成功使各自支持者也支持同陣營的友黨候選人，使馬來西亞有了更具體的兩線制雛形。

圖中藍衣者為前首相阿都拉。Photo Credit: AP/達志影像

阿都拉在選舉失利後，同意將首相的棒子交給現任首相納吉。自從2008年的政治海嘯後，馬來西亞再現了政黨輪替的曙光，並在2013年5月5日的選舉中，出現「505換政府」的宣傳影片。

這次的選舉也是華人最為熱衷的一次，在2008年以前，華人普遍對選舉採取消極的態度。無論是白領上班族，或是茶餐室的客人，各界人士都積極地談論政治。甚至在開票當日，許多華人守護在開票所門口，防止出現任何不公的行為。

執政黨與反對黨的支持者並不只有族群差異，也有著城鄉問題。城市的資訊發達，普遍受到良好的教育，思想較為開放，因此大部分人期待通過政黨輪替來改善現況。

鄉村地區的人民思想較為保守，國陣以銀彈政策在鄉區大派糖果，給鄉區派發補助金，這種間接買票的金錢政治在鄉區非常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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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聯拿下過半的50.1%選票，國陣僅拿到47%。但由於畸形的選區劃分，票票不等值的情況下，國陣以少數票選上133席的國會議席，勝過民聯的89席，拿下國會組閣權，現任首相納吉連任成功。

民主進程沒有坦途，馬來西亞在5月5日開票當晚傳出許多選舉不公的消息，如幽靈選票、開票停電、外勞投票等傳聞。選舉結果出來後，數萬人抗議選舉不公的黑色集會（Himpunan Blackout 505）在各城市延燒了一個多月，臉書上許多頭像紛紛換成純黑的色塊，抗議執政黨選舉不公。

選舉隔天，身為巫統喉舌的《馬來前鋒報》（Utusan Melayu）的頭條便是「華人海嘯」（Chinese Tsunami）的報導，內容明顯含有挑釁的含義，直接問道「華人還要什麼？」。

Photo Credit: weehingthong

現在，馬來西亞政局動盪，納吉7億美元的醜聞，導致巫統內部開始不信任其首領。加上反對黨中的伊斯蘭黨企圖通過伊斯蘭法，導致民聯的破局。至於尚未成型的新反對黨聯盟是否能得到人民的支持，仍是未知數。

未來，馬來西亞是否能實現政黨輪替，這其中有太多的變數。筆者認為，不可否認的是，馬來西亞公民意識越來越高，2013年選舉的投票率達84.84%，創下歷屆大選最高投票率。人民根據自我意識選擇自己心儀的政府，無論該政府執政表現如何，選民都具有一定的責任，這也是民主的精髓。

執政聯盟能否挽回民心，取決於內部改革的力量，如果執意一成不變，勢必斷送自己執政的位子。反對勢力能否入住布城（Putrajaya，首相署及政府各機關所在地），則取決於可否成立穩固團結的政治聯盟，以有效的選舉策略來攻略執政聯盟的票倉。

經濟學人信息社（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的報告指出，2014年馬來西亞民主指數為6.49，屬於「部分民主」。如果馬來西亞想要改善其民主狀況的話，政黨輪替是一個可選擇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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