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前職業腐女的GAY BAR回憶錄~

David D ...| 2016-05-01| 檢舉

老話說,一入腐門深似海,從此節操是路人。

入門十年了啊。

從一個對同志的世界充滿興趣的好奇寶寶,進化成一隻心如止水油鹽不進的老毒物。

我終於在這個同志對腐女多不抱持好感的年代退役了。

仔細想想,這種好感喪失背後的緣由其實並非普適,不是「因為你的名字是腐女,所以我身為同志就是要討厭你」。很多時候,是源自於極個性化的原因。

比如認知程度所招致的誤解。

你常常可以聽到有同志抱怨說:腐女什麼鬼啊,她們感興趣的不是同志,只是耽美。

首先,把耽美當興趣這無可厚非,其次,要腐女對同志產生興趣未免也太奇怪了,對同志感興趣的應該也是同志才對。

但是你看,他們又確實沒吐槽錯,至少他們的用意很明確。

很多初入腐門的少女的確是在看到兩個好看的男孩子談情說愛卿卿我我的時候才會精神高潮,一旦進入真實的同志世界就會大失所望,敗興而歸,甚至落荒而逃。

也有的是那種姑娘,覺得扣上腐女的帽子,就可以在「撐同志,反歧視」的陣營中添磚加瓦,同志的平權運動若是有了進展,終歸是有她一份功勞;這種害了救世主妄想症的,基本上都還停留在初級階段,很多事情沒有想通。

就我的個人體驗而言,這些不招同志待見的想法,我都有過,很多自以為是的事兒,我似乎也都干過。

於是當一個人開始回憶、追思、反省,所謂節操,好像回來了那麼一點點。大概也不算什麼壞事兒。

我從高中開始才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群人是同性戀,有一種流派叫耽美。這啟蒙不算早,但來勢洶洶,一下子就滲透了我的生活。看漫畫,寫小說,追番劇,聽廣播,飯男星CP,但凡是跟「腐」字沾邊的,我全都要摻一腳。

當然我那時候能玩得這麼起勁兒,很大一個原因是,我周圍有很多跟我一樣的朋友,她們也都是腐女。

但是現在基本上都不是了。

對於當時的我來說,能折騰的都折騰過了,雖然依舊興趣盎然,但畢竟,二次元的漫畫也讀過了,三次元的電影也看過了,就是沒見過活的。活的同志。

沒錯,那個時候的我(們)就是這麼傻逼。沒見過呀!想見見!

好像就這麼把同志物化成展覽品了,然後各處去打聽:哪裡才能看到真實生活里的同志呀?

不知道哪裡跑來的前輩就給指了條明路。

原來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酒吧,叫GAY BAR,是專門服務同志喝酒玩樂聚會的(非同志也可以隨意出入,畢竟GAY BAR門口不會裝一個專門檢驗彎直的「安檢系統」)。

當然了,這個GAY BAR的標識不會明目張膽地打成招牌張揚出來,只是江湖上流傳的那麼一種約定俗成的說法。

於是高考結束那年暑假,我就和兩個當時同是腐女的同學相約前去那家酒吧,打算一探究竟。

雖然初生牛犢,畢竟乳臭未乾,三個泡吧經驗為零的人七點半不到就已經站在了君度門口。

果然沒到開門時間。

但僅僅是站在還沒開門做生意的GAY BAR門口就已經足夠讓我們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了。

因為站在我們對面的是齊刷刷一排和我們一樣在等著酒吧開門的小哥,清一色地全是膚白貌美、衣冠楚楚的少年郎;就算是青年,看著也跟少年一樣。

我們三個閱遍BL高愛趣文、擼遍各式鈣片的無良腐女,此時居然扭捏了起來,愣在酒吧正門口,不知該如何自處,只能時不時地往他們那邊偷瞄幾眼。

結果就被幾個小哥注意到了。

其中一個猝不及防地沖我們喊道:「姐姐,過來呀!過來玩呀!」

另外幾個也來勁了,順勢調戲道:「是啊,姐姐,過來嘛!我們都是一類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啊!」

據此,我的其中一個同學開始呈現崩潰狀態,需要有人攙扶才能站立住,一副分不清是笑是哭的高潮臉,嘴裡還念叨著:「天吶,我不行了。」

我懂她。

終於到了晚上八點,酒吧的客人們(包括那群小哥和我們仨)陸續進場,有呼朋引伴專門來喝酒的,也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反正大部分應該都是同志。我們盡收眼底。

一人點畢一份酒水,在忽明忽暗的酒吧里局促不安又興致勃勃地東張西望。周圍的人越來越多。

一不小心又和剛才門口碰見的小哥一行人目光接觸,我立馬朝另外兩個同學使眼色:「臥槽,才發現跟他們坐得那麼近啊。」

那邊小哥也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拉著他的基友們又朝著我們這邊喊:「姐姐,過來一起玩呀!」

我們三人滿臉的「無福消受」,分毫不敢挪動屁股。

很多年之後,我認識了新的朋友,剛好也是同志,才知道其實並不是所有同志都是這樣,這只是個別同志的特點罷了;或者更準確地來說,其實當我們把「同志」這個標籤摘掉,那些在門口逗我們的小男生,他們本身就是這樣,熱情、百搭、自來熟,並不因為他們是同志,所以才自帶這些屬性。

而所有人都不應該先入為主地認定同志就應該怎樣,怎樣的就該是同志。

後來再去君度,一次比一次更完整了自己對同志世界的認知。

比如快上大二那會兒,還是跟之前那個被小哥喊了聲姐姐就站都站不住的女同學一起,又去了一次君度,剛巧趕上周末,聽說有表演。

我們一人要了一支喜力,坐在正對舞池的長桌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從八點到九點,從九點到十點。然後表演開始了,女主持人開始說一些暖場的話,有觀眾捧場地笑鬧。看了一會兒,我突然跟女同學說:臥槽,那主持人不是個姐姐,是個哥哥啊!

女同學也震驚了。

這大概是第一次看到異裝的同志。

想想也是啊,一個GAY BAR搞活動確實沒必要請女孩子來做主持。

更搞笑的是我一開始還在想這個主持人會不會也是腐女。

再後來的節目有反串(就類似李玉剛「新貴妃醉酒」那種);還有穿著透視裝和熱褲的小哥站在一人高的圓柱舞台上大跳鋼管舞,跳得整個人都快飛起來。女同學捂著嘴直叫喚:我的媽呀。

但其實那些鋼管舞小哥的顏值都很一般,不是我們以前在小說或漫畫里所看到的那種設定,更多的像是放在人群里不會被人注意的那種。但是在這個場子裡,他們就跟大神一樣,充滿自信的光芒,是眾人眼神追逐的對象。

前半場表演結束後,酒吧開始放一些很耳熟的慢搖,讓剛才看錶演的人們下到舞池裡活動。於是我們面前的這塊空地突然站滿了原本藏匿在酒吧昏暗角落裡看不清容貌的同志。

「你看那邊有個帥的。」我順著女同學的手勢看過去,有一個卡座,坐了三四個打扮挺潮的男生,其中一個穿著運動背心的,手臂上還有好看的紋身,肌肉也練得不錯的樣子。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他們那桌好像是在玩遊戲,有紋身的男生手臂突然被邊上的男孩子咬了一口。女同學又把持不住了。

我邪惡地笑笑說:等下玩輸了是不是還要滴蠟啊……

回過頭,舞池裡還有人在跳舞,音樂也變得越來越慢。我們桌前站著一對男生,看著不大像兩口子,倒比較像剛開始發展的曖昧對象。背對著我們的那個跳得比較熟練,臉朝著我們的那個則顯得有點害羞,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這個萌,這個萌。」我招呼女同學看我們面前那個害羞的小哥。

長相清秀,身形羸弱,白衣仔褲,跳舞黑洞。阿西吧,完全就是只小白兔。

我和女同學像兩個大色鬼一樣又盯著小白兔看了好久,然後意猶未盡地趕在門禁前打道回府。

印象中最後一次去君度是和大學同學一起,這次換了一個女同學,依舊也是腐女。

但是這是一個腦迴路和常人不太一樣的腐女,因為酒保問她要喝什麼的時候,她點了一罐旺仔牛奶。

結果不知道是酒吧那陣子生意不太行還是我們timing不太準的緣故,等了一個晚上,既沒有遭遇盤兒亮條兒順會來事兒的搭訕小哥,也沒有碰見煙視媚行楚楚動人的舞池小白兔,更沒有欣賞到任何驚世駭俗震撼人心的聲色演出;只看到一個體型微胖、穿著迷彩釣魚褲的大叔,在酒吧大廳里用開放式的KTV唱了一晚上的「紅旗飄飄」。

以至於在「五星紅旗,你是我的驕傲」的配樂下喝完一罐旺仔牛奶的女同學都忍不住質疑我曾經分享的那些在君度的「傳奇經歷」的真實性。

不過,是誰規定來GAY BAR休閒放鬆過夜生活的的同志必須是我們想要看到的那種款型?

誠如之前所說的,腐女中有很大一部分把自己對耽美的追捧誤當做是對同志的支持,孰不知在用有色眼光審視品鑑這群人的時候,我們已不自覺地將他們異化、分類,反倒把他們與其他人區別對待;而我們所謂的聲援與擁護,其實也並沒有對他們的權利維護與現狀改善作出多大貢獻。

很久之後我看了崔子恩導演的紀錄片「志同志」,決定從此以後不再報著好奇窺伺的心理去GAY BAR玩耍,並放棄承認或標榜自己是個腐女。

那部電影里有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

尊重每一個人的性取向,對真愛報以最真摯的祝福。

就是因為這句話,讓我覺得,其實沒什麼好一驚一乍,也沒什麼好萌好控的。

同性戀不因稀少而難能可貴,異性戀也不因人多而勢重權尊。

畢竟人們真正應該追尋庇護的,不是某種性取向,而是人世間一切善良美好的愛情。

附註:配圖選自王家衛電影作品「春光乍泄」。

文章來源: https://www.twgreatdaily.com/cat96/node105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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