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境不如未婚夫她被姑媽嘲諷,表姐一句話牽扯出倆姑媽的陳年醜事!

雨夢| 2016-02-15| 檢舉

原標題:婚禮日

1

一走進爺爺家的客廳,陳納就聞到了一股臘魚臘排骨的味道。

從大門口向陽台望去,能看到那些紫紅色的肉類一排排整整齊齊地弔掛在半空。緊挨著它們掛著的是二姑媽陳以寧的肉紅色舊毛衣,濕漉漉地垂著,讓人一眼看出它的劣質。

「跟秦池的父母談得怎麼樣?」二姑媽斜坐在沙發上織毛衣,從電視劇里抽出眼睛看陳納。

「沒變化,還是大年初一。」陳納很喪氣。

陳納理想中的婚禮本來該是在五月的,九月也能夠接受,甚至七八月都勉強,但無論怎樣,絕不應該是在冬天。因為她的婚禮是要在太陽溫暖的晴天,穿著露肩露背的長婚紗,在室外的花園裡擺宴席,而W市的冬天陰冷得令人崩潰,足夠讓她的露背婚紗香檳玫瑰露天宴會全部變成泡影。

但秦池的父母堅持,他的父親說年後市裡有重要領導來檢查工作,他的母親則表示從二月初到八月末,她的廠里起碼要接待兩個以上的考察團,還有同行業交流團隊,如果不趁過年的空檔將婚禮辦完,他們將沒有時間操辦自己兒子的婚禮,賓客里也會少很多重要客人。

小學教師和鋼鐵廠技術員的女兒陳納坐在秦家的沙發上,垂著頭摳著一隻蘋果,覺得和那麼多聽起來嚴肅重要的詞語相比,她的花和裙子簡直羞於作為理由拿出來說。

聽了陳納的回答,二姑媽用毛衣針撓著眉心,從嗓子裡發出「哧哧」的冷笑:「家境差人一大截,就活該矮人一頭,拿什麼資格和人談條件呢。」

陳納皺著眉轉開目光,二姑媽說話總是這樣,直白,難聽,直戳進人心裡去。

2

就這樣,在春節快要到來時,陳家除了打掃清潔,準備年貨之外,多了一件大事,就是為陳納的婚禮做準備。

陳納和秦池拖著後備箱裡為過年準備的水果和乾貨穿梭於城裡試婚紗,在爺爺家滿屋的臘肉氣味里寫請柬,安排去機場送秦池的母親出短差,順便把珠珠表姐接回來。

珠珠表姐是大姑媽陳以湄的女兒,在外地工作,如果不是因為陳納的婚禮,她不會這麼早回來,她得帶上兒子小航去給小航的爺爺奶奶瞧瞧,不然一場家庭戰爭也 許會爆發。珠珠表姐的航班先到,接上她,再送走秦池的母親,跑一趟能完成兩件事,陳納本來計劃得挺好。只是珠珠表姐突然問:「你會請三姑媽嗎?」

秦池的母親從旁邊轉過臉,驚訝道:「陳納,你還有三姑媽?怎麼從來沒聽過。」

是有的,只是自陳納出生起,這個三姑媽陳以凈就像沒存在過。

陳以凈和陳納的父親陳以和出生在六二年里的同一天,龍鳳胎。作為陳家唯一兒子的陳以和搶走了父母更多的關注和照顧;大姐陳以湄和她年齡相差太遠,像是兩 代人;二姐陳以寧性子急脾氣爆,嫌這個妹妹又笨又煩,常大聲訓她,陳以凈就可憐巴巴地看著二姐,討好地保證她一定聽話,只要二姐願意帶著她。

溫和到軟弱,聽話,讀書用功,再加上比她兩個姐姐時機好,在全家人都關心著陳以和的高考情況無暇顧她時,她竟也不聲不響地考上了大學,讓陳家人自己回憶起來,說得上來的也只有這些。

直到她宣布要結婚。

當時陳家的氣氛因為老二陳以寧夫婦在鬧離婚變得沉悶,大家聽到這個消息,雖然都感到意外,但還是高興,圍過來問對方是誰,條件如何,兩人相處得好不好, 為什麼突然就說要結婚。就連原本在沙發里哭腫著臉的陳以寧也坐起身說:「又是不聲不響地把事情做完了才讓我們知道,都沒人見過他替你把把關,要是為人不行 怎麼辦?」

陳以凈看著二姐,奇怪地一笑:「這倒不需要,反正二姐結婚的時候,全家都把過關了。」

在一片漫長地靜默後,陳以寧跳起來,乾淨利落地給了妹妹一個耳光。

3

陳納已經記不清姑父唐家清長什麼樣子了,在一張無法把他單獨摳出來的舊年全家福里,他戴著眼鏡,但五官在發白的陽光下模糊不清。

唐家清和二姑媽陳以寧在安徽農村認識。十八歲的陳以寧心高氣盛,一心要擺脫成分不好的影響爭當標杆人物,一路上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緊跟在男同學後面絕不掉隊,到了知青點,幹什麼都積極,手腳都磨起泡也只是甩甩手說其他女生嬌氣。

更有一個壞毛病就是牙尖嘴利,知青們大多是頭一次離家,想家想得掉淚時,陳以寧偏去說別人覺悟不高,沒有認識到這是多好的鍛鍊機會;男知青勞動時幫女知 青一把,她又說別人是溫情主義泛濫。這樣恨不能抹掉一切溫柔,性格冷硬如鐵的人自然是不受歡迎的。所以某天生著病的陳以寧一個人挑著一擔泥在田埂上走得搖 搖晃晃時,並沒有人上前去幫她。

「反正她是標兵,是女鐵人。」

「去幫她搞不好還被她批成溫情主義。」

在周圍人的玩笑聲里,陳以寧滑到了溝里。

唐家清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事隔多年,陳以寧仍然記得那天的唐家清穿一件破舊的軍綠色棉衣,臉色蒼白,頭髮蓬亂地堆在頭上。

「其實他弱得跟雞仔似的,還不如我,沒站穩就開始使勁,也栽到溝里去了,還是我自己先爬起來再把他拉起來的。」陳納還記得某次閒聊時提起二姑媽下鄉時候 的往事,本以為唐家清會是個禁區,誰知二姑媽自己提了起來,並沒有平時說到他時的怨懟,而是雙眼帶笑地回憶著,那是少見溫柔的二姑媽。

他們度過了很長一段互相支持的歲月,從一起想盡千方百計回城結婚的兩個知青,變成了一個考上大學另一個卻在兩次高考落榜後去了紡織廠當女工的一對夫妻;然 後,唐家清接著讀了研究生,進了研究院,開始有出國研討,開始有職稱評定,而陳以寧從不停數著廠里發放的大量福利,到開始抱怨擔憂出台了每月末位淘汰制, 再到變成了一個以打麻將為閒暇最大愛好的中年婦女。

她整天沉浸在胡牌以及四處搜集商品甩賣信息再趕去搶購的生活里,所以根本沒發現,自己的妹妹陳以凈在唐家清面前是怎麼從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變成了一個會斜過眼帶著笑看著他,然後用柔軟的語氣和他說話的成年女人。

陳以凈是修正完善過後的陳以寧,她有著和二姐極為相似的杏仁眼,濃淡正好的眉,笑起來時的酒窩,但她卻沒有陳以寧身上的尖酸刻薄和斤斤計較的市井氣;她 的書念得比二姐多,也比二姐多出一點斯文和溫婉;她沒有到農村去做過那些讓她指節粗大的農活,受過那些很難說清有什麼收益的磨難;她和唐家清的談話也完全 不用涉及俗世煙火,他們可以只談論風花雪月,只評論離他們真實生活很遠的世間百態,陳以凈可以只展現她的天真,不諳世事,以及對那些和她毫無關聯的人們的 寬容。

陳以寧在不知不覺間全面潰敗。

陳以凈的這樁婚姻沒有得到家裡任何人的祝福,她和唐家清也沒有舉辦任何儀式,他們都清楚他們的結合在別人眼裡會有怎樣齷齪不堪的色彩,如果他們要舉行儀式,將會出現怎樣尷尬和冷清的場面。所以,陳以凈只是在和唐家清領完結婚證後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

在表姐珠珠的記憶里,那通電話是奶奶接的,她聽完女兒的彙報後,一言不發地掛上了電話。

「是小姨嗎?」那時珠珠最喜歡這個小姨,年輕漂亮,會很耐心地聽她說話,還常給她買一些小女孩子都喜歡的東西。

奶奶說:「以後你就沒有小姨了。」

陳納在這件事之後兩個月才出生,她的生活里真的從沒有三姑媽這個角色。

4

秦池的母親不知前因後果,聽到「唐家清」這個名字,驚訝地感嘆道:「原來唐工和你們家是這麼親的關係,早知道這樣,上次我們廠找他幫忙就不用費那麼大的周折了。」

這一刻,陳納也忘了那些陳年舊事,她帶著一點莫名的得意,一點「誰讓你看不起人」的幸災樂禍,甚至,甚至還有一點不知從何而來的揚眉吐氣的感覺,哈,一向被秦池父母拿眼角看的陳家終於也出了個叫他們另眼相看的人。

陳納的心轉得很快,要不要補給三姑媽那張帖子?

這件事在陳家引起了爭論。事關女兒的婚禮,陳以和自然要先發言,他說父母年齡大了,不如趁此機會讓他們把三女兒再認回來,這麼多年家裡都缺個人,就當今 年陳納的婚宴是餐團圓飯。爺爺奶奶都不出聲,礙於二女兒,他們不好表態,然而這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意見,眾人都心知肚明。

二姑媽得知後,氣得摔了杯子,她依然如同二十幾年前一樣憤恨,狠狠地詛咒那一對豬狗不如的男女,說:「如果他們去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去的,不是我有意要為難納納,是你們在為難我。」

而秦池的母親特地從出差地打來電話,向陳納確認「唐工」是不是會出現在婚宴上。

還是要跟二姑媽再談談。陳納小心地避開秦池,和二姑媽站在頭頂掛著臘肉,瀰漫著干肉奇怪氣味的陽台上。近距離看二姑媽,陳納發現原來的她的皮膚已經這麼 干,有了斑點,皺紋已經很深,她突然想起二姑媽每年給自己織的毛衣,曾接送自己上下幼兒園,也曾在她父母抽不開身時冒著大雨去給她送雨傘,還有小學的一次 運動會,她忘了帶水壺,二姑媽去給她送,那天二姑媽穿一件鵝黃的毛衣,看起來還很年輕。

直到今天,陳納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卑瑣的人,薄情寡義,二十幾年來一直自以為是重情重義感情真摯又豐沛的陳納原來是不存在的。為了秦池家驚嘆一聲的那點虛榮,為了幾乎是陌生人的三姑媽和唐家清,她要來為難看著自己長大的二姑媽。

但她還是開了口,小心地斟酌著語句,對二姑媽表達著希望她可以接受同陳以凈和唐家清同時出現在自己婚禮上。

「不可能。」二姑媽斬釘截鐵地回答,「納納你想想,要是你那個從初一就天天膩在一起的小姐妹搶了你老公,你會怎麼樣?」

陳納知道二姑媽說的是閨蜜萬小檸,她嘴上喏喏地敷衍著姑媽,心裡卻表達著對萬小檸的信任,不會的,她們永遠都不會為了一個男人倒戈相向。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二姑媽突然一笑,「你在想,你跟那小姑娘的關係可比我和陳以凈的好得多,你們是因為感情好才當了這麼多年好姐妹,跟我和陳以凈那種生下來就為姐妹,感情卻未必有多深的情況的不一樣,是不是?」

陳納被二姑媽這突如其來的敏銳嚇了一跳。

「大吃一驚是吧?你一直以為你的二姑媽是個潑婦,大老粗。」二姑媽笑了,看著表情慌亂準備開口解釋的陳納,目光里露出一絲狡黠,「你知道我和唐家清第一次約會說了什麼嗎,我們討論的是《白夜》。」

「白夜?」陳納有些驚訝地重複了一遍。

「對,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二姑媽用譏誚的調子說出這句話,「沒想到我還能記得這個吧,是不是覺得還是聽我說二五八萬紅中西風才正常?」她的語氣里有一種豁達的自嘲,沒有了平時那種稍被人戳到痛腳就會一蹦三尺高的過度防衛。

這讓陳納陡然生出一種恐懼,原來無法觸摸的時間和實實在在的生活真的會把一個人徹底磨變形狀。

「是我自己願意變成這樣的。」今天的二姑媽通透得令人心驚,她那雙成天盯著電視機和毛衣針的眼睛掃了掃陳納,就準確地接住陳納心裡想的話,「要是自己不想變,外邊怎麼磨也不會磨得這麼徹底。」

那時二十四歲的陳以寧覺得,作為一個兩次高考都失敗的人,是該老老實實地屈服於現實了,她成為一個大學生的夢想不會實現,那麼,還成天端出一副活得文藝 又與眾不同的樣子就會顯得可笑。別人該怎麼評價一個沒能力考上大學卻還成天捧著一些百無一用的書,把一些奇奇怪怪的外國人名字掛在嘴上的人呢,不解、譏 諷,嘲笑,連帶她的父母。於是,她主動選擇成為一個粗礪潑悍的女人,徹底和她不能成為的樣子,和她不能進入的世界告別。

「還好我變成了現在這樣子,皮實,耐磨,要不然我要怎麼辦呢?老公跟妹妹跑了,沒有工作沒有兒女沒有房子,五十歲的人還賴在八十多的父母家住著,我要是還留著的年輕時候的那股精氣神,我就該主動『質本潔來還潔去了』,對不對?」

陳納抬起眼睛看著二姑媽那件還掛在臘肉旁的毛衣,覺得自己就快哭出來了。她一直都在心裡惡意地評價著二姑媽,覺得她對她的境況其實是麻木的,她把那些經 歷當成痛苦一遍遍地翻出來讓人檢視無非是想從別人那裡得到同情和恩惠;她經歷的傷害在粗皮糙肉的心靈上就算留下刮痕也不會多麼痛苦。

但現在,陳納發現了自己的愚蠢和惡毒。

樓下有提著菜籃的女人經過,抬起頭來對著她們喊了一聲:「老陳,三缺一來不來?」

「來!怎麼不來!今天打幾塊的?」陳以寧的聲音里充滿了真切地興奮,她又迅速回到了那個陳納熟悉的二姑媽,她轉身向屋裡走去,迫不及待地要結束她和陳納的談話。

「二姑媽……」陳納還想努把力。

「納納,我不會原諒他們,你可以選擇邀請,他們也可以選擇來,但我不會同意,你們都能接納他們,但我不會。」說完,陳以寧奔著她三塊一局的麻將去了。

5

給三姑媽的請柬到底還是發出去了,她到底會不會來,不確定;她若去了,二姑媽會不會離場,也說不好。但人人心裡存著期望:能和和氣氣地度過那一天。

與即將到來的婚宴相比,連除夕夜的年夜飯都只能算前奏,真正的大團圓可能在明日。

為了第二天的婚禮,陳納沒有看晚會,很早就睡了。她躺在奶奶的床上,覺得上一次躺在這裡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從奶奶床頭的窗子看出去還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十二歲以前陳納很喜歡和奶奶一起睡,聽奶奶講她小時候家裡的傭人阿珍和廚子大平怎麼鬥嘴置氣最後結了婚,現在想來真奇怪,奶奶居然一點也沒有認為「結 婚」這件事是需要對小孩子諱莫若深的;奶奶也講以前住在太平東路上一個小姑娘去舊上海做了電影明星,那時的陳納沒看過小姑娘日後那些黑白劇照和書店裡各種 版本的傳記,只覺得她既沒演過《西遊記》也沒演過《紅樓夢》,應該不算什麼出名的明星。

陳納也喜歡跟奶奶講學校里徐老師最偏心,只喜歡長得好看小朋友;李老師最喜歡自己,今天還給了一個蘋果自己吃;同桌的小胖子今天搶她的新自動鉛筆,後排每天都戴花的小姑娘今天換成了戴發卡。這些瑣碎的事情爸爸媽媽是沒有耐心聽的,但是奶奶總是可以溫和地在那兒回應她。

是什麼時候開始就再也沒和奶奶一起睡呢?那種轉變太自然而然,所以陳納完全想不起來了。大概也就是從陳納發現自己想說的瑣事不再適合對奶奶的時候開始。 怎麼去跟奶奶說隔壁班那個又瘦又高的男孩子今天居然多看了自己一眼呢?怎麼說同桌女生換了個新包兩千多自己很羨慕也很想要一個呢?怎麼說大家今天都在八卦 班上那個總是一副高傲狀的女生到底有沒有和一班那個混混仔去開房呢?這些事情都是陳納完全沒辦法跟奶奶提起的,所以她的傾訴對象換成了珠珠表姐,換成了萬 小檸,或者換成了班裡宿舍里其他同學,但總之,不會再是奶奶了。

奶奶並未像別人的奶奶那樣,有時試探著問「今天吃完晚飯要留下來和奶奶一起睡嗎」或者「現在你都不願意和我一起睡,是不是嫌奶奶身上有老人的味道不好聞」。奶奶從未提起過這些話,她像是很自然地就接受了孫女長大後和自己的疏離。

但在今天吃過晚飯後,她跟陳納說:「要不今天就留在這裡休息一晚上吧。」

陳納知道她一定有話要同自己說。

房間好像還是十二歲之前的樣子,衣櫥還是立在牆角,五屜櫃緊挨在門後放著,床頭桌上擺著剛買回來那陣算得上先進無比的夜光電子鐘。只是平躺著看上去,白色的天花板好像低矮了很多。

「要結婚了,怕不怕?」奶奶的聲音還是很溫和。

「不怕,有什麼好怕的。」停頓了一會兒,陳納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怕。」

怕結了婚才發現兩人的感情並沒有好到要結婚這一步,怕出現二姑媽和唐家清那樣的變數,怕他們會慢慢對彼此失去耐性心生嫌棄,怕和秦池的父母家人相處,怕最後發現他們兩個原來並非生活在同一世界。

「結婚很容易,但要一直過下去是很難的,也許你需要做很多改變,但納納你要記得,改變不是因為你不對,你不好,你本身已經很好了。」

奶奶並不是那種用一句話就能點出什麼哲理的老人,雖然她的一生經歷了很多,但那是家庭或者社會大背景讓她去經歷的,她內心對人和事都看得很明白,但仍不是那種一句話便能讓晚輩如醍醐灌頂的老人,她的話還是帶著年輕時那種富家小姐的淺白,差一點令人驚醒的力量。

但是,在陳納因二姑媽的事而感到自己原來是個如此薄情的人之後,還會有親人告訴她「你已經很好了」,的確是一種莫大的安慰。並且,在熱鬧又焦頭爛額地為 婚禮忙碌了這麼久後,她第一次能真正說出來,她對於即將到來的婚禮原來是害怕的,害怕由它拉開了一場自己再不能掌握的人生的序幕。

「奶奶,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總跟你說的那個戴頭花的小姑娘?她去年嫁給一個外國人啦,戴著老大的戒指來參加同學聚會,俗死了。」

「是嗎。」

「還有跟我同桌的那個小胖子,他現在可瘦了,又高又帥,聽說倒追的女生排好長的隊呢。」

「真的啊?早知道這樣小時候你就不應該老和他打架。有秦池帥嗎?」

陳納知道,其實什麼問題也沒有解決,但此刻,她願意用這樣沉渣泛濫的溫情去掩蓋那些還沒想好怎麼面對的擔憂。在閉上眼睛之前,陳納從床頭的窗口望出去, 星星已經一顆也沒有了,只有彩燈霓虹,還有新年大紅燈籠的紅光,附近一個樓盤的廣告牌仍發著亮,樓盤的廣告詞是:「我愛你,我想和你生活在這裡。」

「肉麻噁心哦。」陳納想起這句廣告詞剛剛掛出來的時候,她和秦池坐車經過那裡,她這麼對秦池說。那時候婚禮還沒有提上日程,他們還在談著一場盡力長久的 戀愛。那天她還跟秦池說過,如果她要結婚,她要提前一個月開始節食,到婚禮前一個星期,就只吃水果和酸奶,她一定要以最美的身材穿婚紗,但這個計劃早被二 姑媽三姑媽仍未解決的出席問題,還有對於未來的諸多擔憂擠到腦後。

在這個晚上,陳納帶著遺憾地想起這個計劃,在門外隱約傳來的晚會聲里,在遠處零星的幾點炮仗聲中,她決定先睡一覺,這些擔憂,都留待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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