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最喜歡最喜歡的人,那段日子就像噩夢一樣,像是每天在地獄裡受刑,幸而我終於生生把她從地獄里拉了出來。現在想起來,打字的手都在顫。
在她吸毒之前,我以為「毒品」只是新聞裡的東西,離我太遠。「珍愛生命,遠離毒品」,這口號聽了太多遍,現在終於切身瞭解為什麼。
一、
和她在一起一年的時候,得知她有吸毒史。她說她知道遲早瞞不住,如果我不能接受就分手吧。
我姑娘是出去玩的時候被沾染了毒品,飛來橫禍。城市裡的毒品數量超乎你的想像。她發現後自己報了警,而那些沒有逃脫的,現在應該還在為給她們提供毒品的老大做事。錢或性,為了這兩樣東西,有人不惜把別人拉入深淵。
那時候我對毒品只有很抽象的概念,無知無畏。我信任她,我覺得只要戒掉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後來得知她開始復吸,我遭受了致命的打擊。我害怕了,可是我愛她愛到沒有底線,我怕她再犯癮的時候,我會忍不住去偷去搶,只為給她換一點毒。
於是我們分手了。
第二天她就他媽的在浴缸裡割腕子了,橫著劃拉的,沒死成。
她說的一句話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想把髒的帶毒的血都放乾淨。」
救回來後,她被送去私人戒毒所。
那是段很混亂的日子,我吃了太多抗抑鬱的藥,記不大清了,但我永遠記得,她涕泗橫流的樣子,失禁的樣子,發著抖蜷縮成一團的樣子。
她對我破口大罵連操我家祖宗十八代。
她叫我滾,她跪下來求我給她藥。
她清醒的時候認真地讓我別再管她。
我最怕的是她自己都沒有決心去戒。我最絕望的時候跟她說,你要是出不來,大不了老娘也嗑藥,進去陪你。
突然想起一句話,那時我常想——如能贖兮,人百其身。
她是藥物戒斷,有一天藥量出錯,她直接被推進了急救室裡。
我在急救室外等得要瘋,實在受不了就出去轉。大腦空白,一片麻木,摔倒了就起來繼續走,也不知道要走去哪裡。
沒有信仰的人這時候都不知道該向誰去求。
回到醫院,別人看到我大呼小叫的送去包紮,我才發現自己的樣子挺可怕的,身上又是血又是土,像在cos喪屍。可我感覺不到疼,一點都感覺不到。
她醒來之前醫生跟我說,這藥物有可能對大腦造成傷害。
她懵懵地看我的時候,我差點一巴掌扇上去:「臥槽你敢失憶試試?別那麼狗血吧啊?!」
她笑起來,含含糊糊地說:「記得你。」
我的痛感,我的眼淚,那一瞬間統統回來了。
二、
打完這些字的時候我反而很平靜。現在在聽楊千嬅的《勇》,她唱「我沒有溫柔,唯獨有這點英勇」
我現在和她坐在咖啡館裡,外面在下雨。她用手給我梳頭髮。那時候難受的大把大把掉頭髮,現在也黑亮亮的長到齊腰。那時候的事情我不大願意想,寫下卻覺得根本沒什麼。
對,我也是女孩。我們,以後肯定還要經歷更多需要在痛苦裡堅持的事。
沒在怕的。
那時候破釜沉舟的悍勇不知從何而來,但如果我沒有堅持陪她,而是和她分手,那麼遲早有天,我只能在報紙社會新聞版見她最後一面吧。君埋泉下,我寄人間。
曾經也想過死。她犯癮的時候,想把她從十八樓推下去然後我也跳,you jump I jump (你跳我就跳)麼。
但是有了這個想法後,反而有了再撐一撐的決心。就像跑馬拉松的人被告知跑累了可以躺下歇著,心裡有解脫的法子,也就不慌。再忍耐一次,再咬緊牙關一次,大不了還可以去死,是不是。就這麼一路撐下來。
守得雲開見月明。剛她偷偷給我買了個芒果布丁,還什麼都不說。哼,藏包裡我都看見了。不知道她準備啥時候拿出來,著急,再不給我吃可要化了。
三、
有人好奇我們的樣子。
我家姑娘當然是美的,在我眼裡,說她世界上最漂亮也不為過。
浩劫過後她蒼白消瘦的過分,有種鋒利的、不近人情的美感。她瘦到能摸出一節節脊骨的形狀,只剩下一對豐盈的乳。她喜歡穿緊身的黑色背心,喜歡金屬質感的小配飾。
她的漂亮確實是從小到大被公認的,儘管說了很多遍自己已有戀人,但還是源源不斷的收到花和零食。最後她說,送就送吧,喜歡布丁,芒果味最好。
於是那段時間我天天都有布丁吃。她啊,其實從來就不喜歡甜點。
最近變胖了,是不是醜了嚶嚶嚶,我問她。
她仔細地端著我的臉看了半天,說,是呀。
我作勢打她,她笑嘻嘻地躲:
「剛剛好配的上我吧。」
啊......那天的芒果布叮噹然是吃到了,因為我親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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