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第七集

俊豪| 2017-05-18| 檢舉

~電~影~院~第七集

反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哭聲就消失了。後來媽媽說奶奶花錢請了人把臭水溝裡面亂扔的這些胎個撈起來處理了,反正說是「迷信」了一番後的結果。當時想著那個臭水溝,和被水泡了的胎,不由得又想起陳正伯說的那個綠了的實體和那個老頭子,一陣噁心和恐怖。

前面忘記交待了,電影院前樓被拆後,嚴定麗就沒在電影院工作了。我媽就頂替了嚴定麗的放映員的工作。而前面也說道,前樓拆掉了,放映廳也沒了。現在放電影就是在觀眾廳的後面搭的一個台子上,台子很大的。

電影院就作了這麼幾個月的臨時醫院,可後來帶給我們的恐怖確實比較大。嬰兒哭聲才剛消停,馬上,一件更讓人膽戰心驚的事情發生了。

那天晚上有場電影,爸爸和陳正伯檢票去了,媽媽準備放映了,奶奶到姑媽家去了。房子裡就只剩下我和弟弟在看電視。那天風很大,把把窗戶吹得啪啦啪啦的響。主要是年代久了,這些窗戶的玻璃都是還在,只是這些窗戶都老化了,關不大牢。弟弟嫌著窗戶啪啦啪啦的聲音影響看電視,準備拿張紙把窗戶給鑲牢了。可當他把臉朝向窗戶的時候,整個人竟然抖了起來,嘴巴張了張,眼淚嘩嘩的,扭頭開門就往舞台沖。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朝著窗戶看了一樣,天啊,一隻手蒼白的手,上面還有些紅色的血跡,在向屋裡面揮手啊。我只感覺身體發軟,一股涼意從後背湧出了,不敢看窗戶了,耳朵裡面耳鳴四起,一種要暈倒的感覺。但又不敢轉身,我怕一轉身那隻手會來抓我。我好容易使上力,眯著眼睛倒退出房門到舞台上。

也許就是短短的幾秒鐘,對於當事的我來說真是太長了。這個時候已經又觀眾進場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飛奔到檢票口,看到弟弟也在那邊發抖。爸爸看到我們都出來了,問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還算鎮定,跟我爸爸說窗戶上有隻血手向我們招手。我爸爸聽到後臉一沉。拿起後門那根鐵棒就朝屋裡面走(那個時候,檢票口就在後門口)。我和弟弟不敢進去,站在檢票口看陳正伯檢票。馬上爸爸拎著鐵棒出來了。說肯定是我們眼睛看花了,什麼都沒有。還要我們不要整天看電視。我和弟弟使命的說真的有雙手,爸爸就是不信。

這個晚上我是沒辦法睡好了,又要爸爸陪我們兄弟倆睡了個晚上。有爸爸在邊上還是不怕的,好歹算是睡著了,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天亮了。弟弟睡得比我更死,我把他搖醒來,看到爸爸用棍子挑著一隻帶血的手術手套進來,笑著說,你們昨晚看到的是這隻手吧。

我和弟弟莫名奇妙的。

爸爸說這隻手套是從昨天我們看到血手的窗戶下面揀到的。他分析了一下,當初打胎、結紮在電影院二樓有手術室。那些醫生做完一個把這些手套順手就從窗戶上扔下。有的掛在後面的樹枝上沒有掉下去。後來我們搬進後樓前請人把後面的小樹林地面清掃了一遍,不過沒有把樹上的這些髒東西弄乾淨。昨天風大,那隻手套粘在樹枝在窗戶邊上掃,看起來就像一個人揮手一樣。等他自己進去看時,手套被吹到地面了。

暈倒,原來這樣,看樣子我爸爸起床起得早啊。

經過前面的手套事情,感覺我們確實有點疑神疑鬼了。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除了每天回家的時候要經歷一把裝著不去想、不去看外,也逐漸適應這個地方的,當然,這是被逼的。主要是每天變態的家庭作業那麼多,也沒心思去關注這些了。

到了九二年下半年,我念初三了,那就一味著我得每天到學校上早晚自習了。因為家離學校就十分鐘的路程,所以沒有在校住宿,每天早上得五點起床,晚上要到晚上九點半。當然,一日三餐也是回家吃的。那時候也辛苦了爸媽,早上我起床爸媽就跟著我一起起床,我刷牙洗臉也陪在邊上(廚房的位置不好,在「那個」房間的下面邊上,所以我一直都不敢單獨在廚房待著),然後送我出電影院後門,晚上會準時到後門等我,接我回屋。一切也相安無事。

但是,就在我那個時期,有那麼一個多月,我卻不敢回家睡覺了。

起因是坐我後面的女同學的一番話。寫到這裡,順便回答一下前面朋友提到的,說我可能是個女的,其實不是。我也回過頭看看我描述的自己,確實有的地方對我自己的行為和心理的描述像女孩的所為,比如說欺負弟弟、膽小一類的事情。可能是這種地方住久了,人也變得陰沉了,所以不那麼陽剛吧。

繼續我的故事吧。那女同學叫徐妍,從我六年級轉學到中心小學時,我們就是一個班的。但我們一直沒有怎麼說過話,原因是我覺得她太漂亮了。這似乎是個沒有邏輯的理由啊。不過我想很多人都記得自己年少時候的事情吧,越是自己仰慕的或者喜歡的人你反而不敢與她接觸,似乎是敬畏——那種沒有年齡差異的敬畏。

徐妍的家就住在校門口對面,所以她回家非常方便。不像我,每次早自習出來和晚自習回家都要興師動眾,精神緊張。所以我很是羨慕她。那個時候很希望老師能把她的座位換到我邊上點——有點小歪腦經了。終於,老師順應我意啊,把她的座位調到了我的後面。慢慢的我們的話也多了起來,那時我心裡那個美啊!

~電~影~院~第八集

聊得越多兩人就越了解了。有天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後,當我告訴她我住在電影院的舞台後樓的時候,她竟然告訴我她家也曾住到過那邊。當時我真感覺緣分啊!原來,在陳正伯當電影院隊長之前,她爸爸就是電影院的隊長。在我們舉家搬到電影院的前兩年,她們家也從老家搬過來了。那時電影隊的人比較多,前樓都住滿了,而他們家也沒其它地方落腳,最後就安置在了電影院後樓。

當時我在想,我真是膽小啊,連這麼漂亮的女同學都在那邊住過,我還怕什麼。不過這個想法沒維持幾分鐘。在第二節晚自習下課鈴聲剛一落,她就迫不及待的敲我的背。我回過身,看到她眼睛裡似乎有點冷光,用很神秘的神態看著我,然後問我睡覺時候是不是感覺總有人看著我,還用手摸我?她說她家住電影院後樓的時候每個人睡覺都有這種感覺,總感覺有人在床邊看著你,有時候還會來摸你!她說她家是實在受不了了,她爸爸借錢在現在的位置蓋了一幢樓。

我的天啊!我真後悔那晚的交談。

看著她那認真的神情和還沒有散盡的恐懼眼神,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當時我也沒多想,我想的就是今晚怎麼辦?

前面我說過,那時我絕對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無緣無故不回家睡覺那是肯定要跟家裡人說一聲的,而且每晚九點半後爸媽肯定在電影院後門等著我的。

那時不像現在,只要能拿的動手機的人基本上都有手機,什麼時候都有電話讓你撥,或者發個簡訊就可以了。

我還是得回電影院啊!沒辦法,硬著頭皮回家……

小鄉鎮上面根本就沒有路燈的,所以晚上從學校回去都是摸黑走。當然,沒有住校的學生不止我一個,鎮上的也還有幾個,可都是女同學,她們都是遠遠的繞開電影院,因為都聽說過電影院「鬧鬼」的事情,她們甚至晚自行回家的時候都怕和我一起走,好像我身上帶了鬼一樣。而我每次都是要從電影院前面繞到那個發生過「事情」的臭水溝,拐到電影院的後門。

那個時候我也要面子,其實我完全可以要爸媽到電影院前面點來接我,可我就是說不出口。主要是平時在家我們絕對不會討論這些東西,我平時也裝得很男子漢一樣,爸媽也不會想到我的膽量會如此如此的小。好像是自討苦吃啊!

不過我也有自己的解決辦法,每次到接近電影院的地方我就開始大聲的喊歌,邊喊邊大步跑,鞋子打著地面「噠噠噠噠」的聲音也能壯膽的。而且知道爸媽在後門口等我,所以也不是很怕的。有時候實在是害怕了,就使勁的叫「爸爸」,我爸爸聽到後也會大聲的答應我,然後朝我那邊走著去接我的。

再說到那晚吧。那天晚上聽了徐妍的一番話後,我真是腿杆子發軟,感覺後背、手臂都泛冰一樣的陰冷。到了接近電影院的地方,按照平常的搞法,我應該開始邊喊歌邊狂奔了,可那晚我不敢喊,也不敢跑。我怕我要是大聲的唱歌,會引起「他們」的注意;而我要是跑,怕「他們」聽到我的腳步聲。所以,人在恐懼心境下的思考是非常匪夷所思的。

但我也不能停在那邊不動吧,電影院的周圍那也不是個什麼安全地帶啊(周圍的故事說開就可以寫長篇了)。最後還是人的本能吧,我竟然油然大聲地叫了一聲「爸爸」,我想那種帶著恐慌的聲音也嚇著爸爸了,爸爸打著個手電筒起小跑朝我那邊跑,媽媽也跟在後面,兩個人便走邊問「怎麼嗒?怎麼嗒?」。

一回到房間,我看到弟弟躺在奶奶床上發獃,奶奶就坐在床邊上看《新白娘子傳奇》,電視聲音開得比較的大。不知道是不是我當時的神情太恐怖影響了大家還是其它原因,家裡人的臉色都很奇怪。尤其是弟弟,眼睛明顯紅腫,看樣子肯定是哭過了,而且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現在非常的緊張和膽怯,我想他肯定是挨爸爸揍了。要是平時,我免不了要奚落他一番,不過今天例外,沒那個心情。

因為這段時間也沒有發生啥「事情」,又由於我和弟弟的床和奶奶的床在同一個房間,有奶奶在安全感明顯加強,而且奶奶及其不習慣不關燈睡覺,所以一直都是關燈睡覺的。

當我正在盤算著找個什麼理由開著燈睡覺又不至於讓家裡人感覺到我有「問題」的時候,爸爸竟然開口說今天就不要關燈睡覺了。當時我覺得爸爸真偉大,似乎能看得透我的心思啊!那時候,我覺得黑暗就是恐懼,黑暗就是「他們」。

即使開著燈,我仍然擔心等眼睛閉上後有個人會在床邊「瞪」我、「摸」我,我不敢朝任何一邊睡,我怕「他們」在背後「襲擊」我。我只有直挺挺的一動不動的躺著,我怕我的任何動靜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奇怪的是,邊上床上的弟弟和奶奶似乎也沒有睡著,翻來覆去的。

是不是家裡發生什麼事情了?

從來不喜歡早自習的我第一次體會到了早自習的好處。熬到五點鐘,刷完牙洗完臉,抱著很慶幸的心理去早自習了。到達教室的那一刻,看到這麼多同學,緊張、恐慌的心才算是真正的消除了一點。不過想到弟弟和奶奶的輾轉反側,又感覺心是空空的。現在想,那時候爸媽的心理壓力是多麼的大啊,他們何嘗不知道我們怕!

~電~影~院~第九集

平時在下完早自習後我都是回家吃早餐的,可早自習前我和爸爸說過不回來吃早飯了,所以早飯沒有回電影院了。說到底我是很害怕啊!

謝天謝地,那天是個好天氣,艷陽高照啊。到現在為止,我一直相信太陽光對心情影響是非常大的。到了中午,陽光明媚,視野開闊,站在教學樓上望著遠處的青山,只感覺心境立刻開闊了,在暖和的陽光的照耀下,我身上泛著的涼氣和陰冷都被趕走了,對「他們」那種超常的「恐懼」一下子消失了很多。

於是,又如平常一般,上午課完了後回電影院後樓吃中飯。

不管前面所說的「恐懼」消失了多少,但當我跨進電影院的後樓,心立馬緊張起來,一股恐懼感油然而生。低著頭快步的走到廚房。

那天中午可是很豐盛的一桌菜。弟弟又恢復了他往昔的頑劣,全家人都還沒上桌,他一個人在挑著好吃的吃,一桌子菜被他翻得亂七八糟的。那時候看來,這就是挑釁啊。於是我大聲的呵斥啊,而爸媽在一邊看著笑。可弟弟不聽,看爸媽在笑,更是得意,吃口菜故意弄出很大很大「吧唧吧唧」的聲音。那時候怎麼受得了這種「尋釁滋事」(前面也提到過我和弟弟是「一個愛搭,一個愛打」),跑過去對著他就是一拳啊,打得他異常氣憤的瞪著我。然後故意用那種很「陰險」的神態跟我說,

「要得,你打我!姨(媽媽)怕你上自習怕,不敢回來,要我不跟你講。你知道我昨天看到什麼了嗎……」

還沒說完,媽媽就打斷了弟弟,瞪著弟弟說,「看到什麼咯,不就是一隻貓啊。電影院不曉得什麼時候來了一隻貓,很厲害的,能夠直接從一樓跳到二樓啊,他還以為是麼子希奇事咯。吃飯,吃飯…」

媽媽說完,弟弟也不說什麼了,繼續挑菜吃,嘴巴還「吧唧吧唧」。

當時我就覺得奇怪,我怕貓幹什麼,為什麼媽媽不要弟弟告訴我。而且後樓一樓到二樓至少五米,一隻貓能騰空這麼高啊。不過我也沒多想。

飯吃到一半,為了搶一塊臘肉,我和弟弟又鬥起來了。我筷子按著那塊肉,弟弟夾不動,他突然把筷子對著我一扔,用手指著廚房門說,

「我昨天看到的不是貓,是一個沒有腦袋的鬼。它就站在廚房門口。奶奶也看到了,不信你問奶奶。那個鬼沒有腦袋,我都嚇得哭了,那傢伙直接跳到了二樓那個有弔死鬼的房間門口不見嗒。沒有腦袋的鬼呢!」

這些對話不是原話,反正就這個意思,具體怎麼說的忘記了。我現在只記得弟弟的這段話非常直白,基本上就是「鬼」啊「鬼」的。

弟弟每說一句,我就感覺渾身被被冰覆了一層,很寒,泛起了一層一層的雞皮疙瘩,感覺呼吸都很困難。當時我是背朝著廚房門口坐的,媽媽和弟弟正對這廚房的門坐著,奶奶和爸爸是側對著廚房門的。廚房門也是開著的,觀眾廳裡面的陰冷氣像空調的冷風一樣往廚房灌,讓我不由得打了幾個冷顫。

我驚恐的看著奶奶,希望從奶奶那裡求證,但奶奶就只會一個盡的催我快點吃飯,別聽弟弟的「鬼話」。從直覺上我明顯可以感覺到奶奶在迴避些什麼。

媽媽拿著筷子狠狠的敲了一下弟弟的手,弟弟感覺非常委屈,眼淚在眼裡翻滾,似乎充滿「仇恨」地看著我。(其實有兄弟或者姐妹的人肯定都看到過兩者中「弱者」這種眼神。)

可就在這個時候,弟弟突然「哇」的叫了一聲!幾乎同時,媽媽拿著手中的飯碗直接朝廚房門口砸了過去。

一切都是日此的突然,爸爸和我都被嚇得一下子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只看到弟弟異常驚恐的望著廚房門口,媽媽的眼睛也透出了恐懼。

就那麼幾秒,奶奶、爸爸和我都死死地盯著媽媽和弟弟!

很快,爸爸趕緊抱著正害怕得發抖的弟弟,問弟弟怎麼了,弟弟什麼話都說不出了,。呆了幾秒鐘,弟弟開始狂哭。然後爸爸又問媽媽怎麼了,媽媽說「沒什麼」。而奶奶此時真像個英雄,拿著菜刀到廚房門口左右看看。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出了什麼事,媽媽過來趕緊安慰我說一隻野貓。事實上,這麼明顯的謊言只會讓我更覺得驚慌和恐怖。

媽媽知道我沒吃飽,叫我繼續吃飯,吃完了早點去上課。雖然我很想問清楚到底弟弟和媽媽看到了什麼,但恐懼讓我閉嘴了。

整個一下午的課,我就像夢遊一般,腦袋裡浮現的都是一些我所能夠想像得到的恐怖的畫面,想著今天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飯,要不要回家睡覺,如果回家睡覺怎麼辦,不回家又怎麼辦呢?

有朋友說到搬到親戚家去的問題,事實上,「那樣」的事情並不是天天都發生,而且,對於我們家來說,能忍著過日子就將就了,至少一家人是住在一起的。對於貧困的家庭來說,生存是在首位的。可能是由於電視的普及吧,電影的衰敗從八十年代末就開始了,放電影、接歌舞團根本掙不了幾元錢。前面提到的徐妍她爸爸就是覺得繼續搞電影院太難,所以就不幹了。奶奶肯定是沒有勞動能力了的,而且家裡兩個小孩讀書,所以我們家的負擔不輕的。再說,一個小鄉鎮上,每戶人家條件都不好,不像下面村子裡面每戶人家有好大一個房子,而且我們家一共五口人,要找個大家住在一起的地方不容易。真正要說起來,電影院的硬體設施在那邊還算是不錯的了,最主要的是不要房租啊。所以,我對拆掉電影院前樓耿耿於懷,因為拆前樓把我家的小賣部也拆掉了——那時候小賣部生意還是不錯的。

~電~影~院~第十集

接著上次的說吧。

下午上完課,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因為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們」,所以整個腦袋都是那種很恐怖東西,怎麼恐怖怎想,簡直是自虐。而且,媽媽朝門外砸碗確實讓我想不通,在我看來,這是很瘋狂的舉動了。再怎麼樣,媽媽不會因為一隻貓而有這麼大的反應的,而且弟弟也不可能因為看到一隻貓嚇得那個樣子。不管腦子裡面怎麼不願意去想「鬼」這種字眼,但我還是時不時的對自己說那肯定是「鬼」、「弔死鬼」。越想心裏面越怕,越怕就越想著「他們」到底是怎樣的,想幹什麼。我實在想不通那沒有腦袋的「鬼」是個什麼樣子的。如果不是生活在那種環境下,我肯定會認為這是胡說八道。

我就這麼一直坐在座位上瞎想,直到教室里只剩下我和陳新雲。陳新雲和我關係不錯。那時候他可是個受學校特殊照顧人,因為他成績特別特別好,所以他不用擠在那牛棚一樣的宿舍(鄉村中學的住宿,知道的人可能知道多麼糟糕,不知道的人往牛棚那邊想吧)。學校讓他住在廣播室裡面,吃老師窗口。而且,廣播室就在教學樓,所以每次他都不急著回宿舍搶飯吃,每次都是利用時間多作幾道題。

他注意到我一個人呆呆的坐著,就過來問我有什麼事情。那時候我覺得我家裡那攤子事情總不是什麼好事,而且好多知道電影院的女同學看到我都有點異樣的目光,似乎我就是鬼一樣,所以我對陳新雲說沒什麼。馬上我想到陳新雲是一個人住在校廣播室裡面的,那邊我也去過,有很大一張床啊!因為咱倆關係比較鐵,所以我也沒多說什麼,直接說要在他的廣播室住段時間,這小子很爽快的答應了。

當時那個高興啊!我立馬邀請他一起去我家吃晚飯。當時他不知道電影院那一攤子鬼事,要知道的話他肯定不敢去了。邀他和我一起回家的目的很明顯——兩個人一起走就不那麼怕了,我那時可真有心計啊!

我和陳新雲走到電影院後門口,天色有點暗了。發現爸爸和媽媽在後門口等我。到了廚房,沒看到奶奶和弟弟。媽媽說奶奶和弟弟到姑媽家暫時住段時間。姑媽家裡鎮上還有十多公里路呢,我問弟弟上學怎麼辦?媽媽說踩自行車。我也沒多問,問多了怕他們擔心。只是想奶奶和弟弟到姑媽家去了,要我一個人睡那房間我肯定睡不著,還考個什麼高中咯,幸虧我有廣播室住。

中午的菜還剩下了很多,媽媽看我有同學過來,又多炒了幾個臘貨。吃飯的時候媽說要我住校算了,說現在學習緊張,跑來跑去麻煩。原來爸媽早有安排啊。我馬上說我要和陳新雲一起住,條件比宿舍要好點,還不要住宿費。媽媽很感謝陳新雲,還說要陳新雲多幫我搞點學習。

邊吃邊聊了一下學習情況,陳新雲眯縫著他那雙近視眼,看著我爸爸說,「叔叔,你們這邊住了幾戶人家啊?」

我爸說就我們一家住在這裡。

陳新雲有點自言自語的說,「我還以為樓上那個人也是住這裡的呢。」

他這句話一說,大家全愣住了,爸爸和媽媽驚詫地看著陳新雲,陳新雲還以為我爸媽看著他是要他多吃點,對著我爸媽笑了笑,這種情形下的這種笑臉怎麼看怎麼恐怖。我早已冒出了一身的冷汗,驚惶的看著廚房門,生怕突然會竄個什麼出來。

樓上沒人的啊,平時要是不來劇團,舞台後樓一樓到二樓的門都是封牢的,沒人能上去!

我真是快瘋了,我還沒弄清楚中午媽媽和弟弟到底看到了什麼,陳新雲又說看到一個「人」。我連忙催陳新雲快點吃。媽媽拿了點錢給我,要我就在學校吃飯,不要來回跑了。

吃完飯,在爸媽的護送下,我逃一樣的出了電影院,而陳新雲還不停的回頭看二樓。我不知道這次他看到什麼沒有,不過我沒有那膽量回頭的。

關於那天中午及先前一天的事情是奶奶給我說的。先前一天弟弟和奶奶確實看到了「他們」。那天沒有電影,吃完晚飯後,我去上晚自習去了,奶奶和弟弟到外面散步去了。散步回來後,弟弟走在前面,奶奶走在後面,先後進舞台的門。那時候晚上全家睡覺之前舞台有個燈泡一直是亮著的,瓦數不高而舞台、觀眾廳空間實在太大,所以整個電影院裡面都很昏暗。

弟弟最先看到的,「他」就站在廚房門口。可能是剛從外面進來,弟弟起先沒看清楚,以為是誰要找爸爸或者媽媽。但他再往前面走幾步後發現了問題,那「人」沒有腦袋!(我一直想不通沒有腦袋的「他」到底是怎麼個樣子),弟弟嚇得「哇啦哇啦」地哭,呆在那裡動都不能動了。奶奶當然也看到了,雖然老人家都是有經歷的人,碰到這種事情難免心悸。不過老一輩對這種事情都是有說法的,奶奶說碰到這種「傢伙」要罵(要罵什麼我不知道)。奶奶邊對著「他」罵邊去拉弟弟進房間。但「他」突然飄了起來,弟弟被嚇得一屁股坐倒了地上。「他」飄到二樓,一下子竄到那個弔死人的房間前面消失了。

爸爸媽媽正在房間裡休息,聽到外面的哭聲和罵聲趕緊趕緊衝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情,看到奶奶對著二樓破口大罵也明白了幾分。只是可憐了弟弟,每次都嚇得不行。

~電~影~院~第十一集

當晚媽媽一再跟弟弟說是他眼睛看花了,奶奶也說那時一隻大野貓子,不要怕。弟弟不傻,當然知道這些都是安慰的話。

當天晚上奶奶就跟爸媽提出來要和弟弟一起去姑媽家一段時間,說弟弟「火影子」低,容易嚇著。

誰知道第二天吃午飯的時候弟弟又看到了「他」站在廚房門口,媽媽和弟弟都是正對著廚房門口坐著的,媽媽也看到了。所以媽媽拿著飯碗就砸了過去,但「他」又竄到樓上去了。這可是大白天啊!

那兩天弟弟真的被嚇出病來了,下午我去上課後弟弟開始發燒說胡話,爸爸帶著弟弟去醫院去了一趟,開了點藥後直接把弟弟和奶奶送到了姑媽家。奶奶說後來姑媽請人過來信了「迷信」後弟弟才慢慢好了。實際上弟弟住到姑媽家去的那段時間一直都沒有去學校上課,所以弟弟後來成績拉下很多,一直跟不上班。

關於「火影子」,可能我的「火影子」真的高吧。這是我們那邊的土話,不知道是不是這麼寫的。說到現在是否遇到這些,當然沒有啊,否則,我也不敢寫這些的。繼續說吧。今天的這些都是媽媽在前年奶奶去世後給我講的。

自從我住到學校以後,電影院後樓就爸爸媽媽兩個人住。其實爸媽平時看起來好像不在乎「這些」事情,那都是作給我和弟弟看的啊。事實上,也就是硬著頭皮,頂著壓力。住在那種地方,哪能享受什麼生活的樂趣啊。每次想到這些,我都從心底感激爸媽對我們的養育和庇護。

那天媽媽在廚房作午飯,而爸爸在舞台上鋪了很多紙準備寫第二天電影的廣告。媽媽正準備叫爸爸進廚房吃飯,突然聽到爸爸「哎呀!哎呀」地叫喊。媽媽感覺肯定出大事情了。爸爸平時膽量不算小,做事也很穩重的,把他逼急了,那可是遇鬼打鬼的角色,什麼事情搞得爸爸如此歇斯底里?

手上的鍋鏟還放下,媽媽兩步作三步的跨出了廚房的門。我的天啊!一條又粗又長的土皮蛇正纏在爸爸的腿上,嘴裡的紅信子「刷刷刷刷」的吐個不停,爸爸被嚇得面如土灰,手舞足蹈。想用手去抓,又怕蛇咬手,所以只能不停地把腳抬起來用力往前踢腿,想把蛇甩走,可就是甩不走。

媽媽最怕蛇了,看到這情景,她根本不敢走近。可以想像當時爸媽有多害怕!

最後還是媽媽想到了辦法。那個時候家裡都是燒媒球的,媽媽趕緊跑到廚房,用火鉗夾了個燒得通紅的煤球跑出廚房,衝到爸爸邊上,拿著這個滾燙的煤球就往蛇頭上伸。「蛇怕火」,這招很靈,那條蛇非常聰明開溜了。媽媽拿著那個煤球砸朝蛇砸去,可惜沒有砸中,蛇一下子就溜到舞台下面去了。

連蛇都開始欺負我們了!

或許我爸媽真的是被蛇嚇著了,也或許這個電影院裡面的「他們」真的不歡迎我們的到來。「他們」變著法子讓爸媽恐懼。

第二天電影觀眾不多,電影還得繼續放,因為生活還得繼續。畢竟,爸媽希望早點有一套房子,搬出這個鬼地方。

這麼大個電影院,稀稀落落的坐著二三十個觀眾,而且都擠在放映廳前面。爸爸和陳正伯負責檢票,媽媽一個人守在觀眾廳後面搭起的放映台子(相當於二樓了)放映,放映台子搭著個木樓梯上下人的,實際上很危險的。

媽媽說,放映的時候總感覺有人在自己身後,有時候用餘光能感覺到「有人」在後面飄來飄去,但回過頭卻什麼都沒有。

那天陳正伯家裡有事情,放映的時候他就回家了。電影放完後,觀眾散場都走了,媽媽邊倒膠片邊等著爸爸來清場(每次膠片放完後,要重新倒回去的),可左等爸爸不來,右等爸爸不來,不知道爸爸幹嘛去了。

突然,媽媽發現放映台子邊上還有人在晃悠。因為在倒膠片,那人又是在放映台子邊上,所以也看不清楚。不知道那人認不認識。但媽媽還是大聲和那個人說,「散場了,還不走啊。」可那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媽媽有點怕了,但她明顯看到台子邊上有個穿黑衣的人。於是媽媽大著膽子到放映台子邊上一看,什麼人都沒有。這下,媽媽真的害怕起來。於是用最大的聲音開始叫爸爸的名字。

越是覺得有求助對象的時候,你會越來越害怕,你會不斷的自己嚇自己。

可是沒有任何反應!媽媽後來說,真是想哭了。

但一個人在恐怖的環境中,又是及其無助的時候,你會突然變得勇敢的(這點我深有體會)。

媽媽決定下樓梯看個究竟。

可是,等她下來以後確發現根本沒有人!但是她總是感覺背後有人,而且總覺得後背陰颼颼的,待她回頭看的時候確什麼也沒看到!媽媽也顧不得倒什麼膠片了,趕緊往舞台上走,想出去找爸爸。

當走到舞台上的時候,媽媽忍不住往觀眾廳看了一眼……

是有個穿黑衣的「人」啊!而那個「人」站的地方,就是那個吊扇打死人的地方啊!媽媽瘋似的往後門口跑,迎面撞上了爸爸。

爸爸看到媽媽的蒼白恐懼的臉,著實被嚇了一跳。但也馬上明白了。爸爸扶著媽媽,把電影院所有的燈全部打開,要媽媽看看整個大廳,慢慢消除對這個環境的恐懼。

文章來源: https://www.twgreatdaily.com/cat94/node1508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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