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今天是我老婆小溪的二十八歲生日,也是MH客機失聯第一百天,這世界就是有這麼多巧合,叫人慾哭無淚。
我在街頭轉角的禮品店買了一盒德芙巴旦木巧克力,又在隔壁鮮花店買了一束玫瑰,二十八朵。
廣場上有人在為失聯客機祈福,地上用白色蠟燭擺成「100」的圖案,說是祈福,不如說祭奠。一百天,我從最開始的祈福發起者到如今對這種活動視而不見,沒有人知道我經歷了怎樣的掙扎與絕望。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艱難地回到家裡,小溪撲上來摟著我脖子,趴在我肩頭起膩。
我想我真的是壓力太大,已經開始出現幻覺,可我仍然把巧克力剝好送到她嘴邊,「生日快樂,我的寶貝。」
小溪像往常一樣調皮地張開嘴巴咬住巧克力,順勢就朝我吻過來。
巧克力的苦澀滋味由舌尖迅速蔓延開來,小溪的體溫燙得我渾身戰慄。
我猛然推開小溪,她被我粗暴的動作嚇壞了,一雙大眼睛瞬間盈滿淚水。
我抬起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記耳光,下手有點太重了,打得自己耳朵嗡嗡作響,臉頰火辣辣的疼。
小溪心疼地抓住我的手,帶著哭腔說,老公你不要傷害自己。她皺起的眉頭和嘟起的嘴,以及眼眶裡汪汪的淚水真真切切的在我眼前,不是幻覺,也不是夢。
我緊緊把她擁進懷裡,笑得眼淚都流出來,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你還活著?你怎麼還活著呢?」
2
按照官方給出的結論,小溪在MH客機失聯第十二天就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
我在三個月以後才開始慢慢接受這個說法,在家裡給小溪擺了靈位,每天給她買鮮花和巧克力,我以為上了天堂的小溪會喜歡白色,所以我自作主張給她買了白玫瑰。
此刻小溪趴在我肩頭哭著撒嬌,「老公我不喜歡白玫瑰,我今天過生日我要紅玫瑰。」
我把那束花丟進垃圾桶,並且迅速收起她的大幅黑白照片,MLGB的官方發言人,我真想撕爛他們的嘴,再拿小錘子把他們的牙齒一顆一顆敲碎。
飛機還沒找到,憑什麼就斷定機上乘客已無生還可能?我的小溪,此刻不就好好站在我面前嗎?
我把小溪拉進房間,從上到下仔細端詳,她臉上身上沒有任何傷痕,精神狀態也很好,一切如常。只是家裡沒有看見她的任何隨身物品,就連手機都沒有。
我小心翼翼地問她:「寶貝,你是怎麼回到家裡的?」
她瞪大眼睛無辜地說:「地毯下面不是有備用鑰匙嗎?」
我捧著她的臉不讓她左顧右盼,「小溪,你看著我,我是你老公,你現在在家裡,不要害怕。告訴我,你乘坐的航班到底出了什麼事?這三個多月你經歷了什麼?其他乘客在哪裡?」
小溪突然捂住耳朵拚命地搖頭,「不說,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這幾個字讓我後背一陣陣發涼。難道說,整個航班的人都遇難了?
可小溪為什麼還活著?
我暗暗觀察了好幾天,除了對失聯客機絕口不提,小溪並沒有任何異常。她依然會做我愛吃的飯菜,知道家裡的貴重物品放在哪,床上那點事做起來也是駕輕就熟,一切都和從前一樣,仿佛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隔著那一場撲朔迷離的事故。
我甚至開始懷疑,那長達三個多月的失聯,其實只是一個長長的噩夢,夢醒了,其實什麼都沒發生過。
3
直到那些人找上門來――可怕失聯客機調查小組。
原來每一位失聯者的家屬都在他們的嚴密監視中。神秘歸來的小溪,是他們求之不得的線索,他們迫切地想要藉助她找到那架飛機,那樣就會轟動全球,他們也會名滿天下。
幾個荷槍實彈的特警,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我和躲在我懷裡瑟瑟發抖的小溪。調查組的組長面無情地說:「我們要跟朱溪小姐好好談談」。
我說:「可以,但我必須在場,以保證她情緒穩定。」
他點點頭表示同意,問的那些,其實我早就問過了,小溪的精神狀態本來就不是很穩定,被他們這一嚇,更加六神無主,顧左右而言他,答非所問。
那些人顯然對小溪的表現十分不滿,冠冕堂皇地說這是國家大事,關係到一百多人的生死和國家機密。身為國家公民,小溪有責任配合他們的調查幫助他們解開這樁迷案,云云云云,一派官腔。
我說小溪驚嚇過度導致情緒極度緊張,無法正常跟人溝通。那些人不顯然不相信我的說法,堅持要帶小溪回去幫她治療,爭取讓她恢復正常,以便提供有價值的信息。
我堅決不同意他們帶小溪走,我知道他們沒有本事去尋找失聯的飛機,但卻有的是手段對付一個個不願意開口說話的女人。
可惜我豁出命去反抗,依然沒能在他們手上奪回小溪。我在四名特警的控制下,眼睜睜看著小溪被帶走。
4
這世上有太多事,我們只能猜中開頭,卻永遠也猜不到結尾。
就像上次小溪在登機前跟我視頻聊天,還說我們再過三個小時就能見面,結果一走就是一百天。
就像這次小溪突然被帶走,突然又被莫名其妙地送了回來。
飛機還是沒有找到,調查組在小溪那裡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倒是在送小溪回來的時候,別有用心地給了我一條信息。
那個組長看著我把小溪哄睡送回房間,以一副頗為玩味的口吻說:「你真的確定這個是你原來的老婆?」
什麼叫原來的老婆?
老子這輩子就這麼一個老婆!
看 我憤怒的想要吃人的樣子,他又說:「我們在給她做腦CT的時候,根本監測不到她的腦電波,也就是說,她的一切行為和語言,都是不加思索的本能反應。我們也 很好奇她是怎麼回到家裡的,但是最後研究的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本能。換句話說,你老婆雖然看上去好好的,但她其實已經是一具不會思考的行屍走肉。」
「我CNM。」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去就給了他一記老拳,打得他鼻孔竄血。他的手下一把扭住我胳膊,他擺擺手示意不必,拿紙巾捂住鼻子繼續悶聲悶氣地說:
「所 以我們更有理由相信,那次航班的乘客都已經遇難。什麼未知的力量附著在你老婆的身體上趨使她回到家裡,我們真的無從得知。我們開始以為你老婆後頸上的紋身 是某種神秘符號,後來找專家破譯以後才發現,那也許只是你們之間的愛情烙印,對這次失聯事件並沒有任何特殊意義……」
紋身?
小溪身上從來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滿心疑問,但卻回敬給他一個「與你無關」的眼神,粗暴地把他請了出去。無論小溪身上出現什麼怪事,我都希望由我自己來解決,而不願意別人對她研究來研究去。
那個人在臨走時還不忘為自己討一個好,「你應該感謝我送她回家,而沒有把她轉交給507所或者中科院。」
我明白他不是危言聳聽的,那兩個地方我也稍有耳聞,我真心感謝他沒有讓小溪淪為活體研究對象,或者被訓練成受人操控的特種人。
我對他說:「謝謝。」
誠心誠意。
小溪還在熟睡,我坐在床邊看著她在夢中時而甜蜜微笑,時而眉頭微蹙,亦笑亦嗔,這難道不是大腦活動?
小溪醒了,看見我就摟著我脖子撒嬌,這難道也是本能反應?
我的手輕輕撫摸她柔軟的髮絲,又撫摸她光滑的脖頸,突然指尖停頓,一種陌生的觸感由末梢神經傳遞到我大腦。我一愣,輕輕扳著她的身體讓她背對著我,小溪的後頸,竟然真的刻著一組字母。(原標題:戒靈 作者:風月青鳥)
文章來源: https://www.twgreatdaily.com/cat94/node1264870轉載請註明來源:今天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