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刻讓你終於意識到和對方階層不同?
這是一個階層固化的時代,是一個生產螺絲釘的時代,不公從性別蔓延到階層,無一倖免。
破土 2016/06/23 10:15 | 評論(2)A+
階層不是高中課本上抽象又遙遠的名詞,當你發現畢業之後有的同學有房有車,出國旅遊就像你從六環去趟二環,而你卻還在和人合租在狹窄的出租房裡,為下個月的房租發愁。這不是什麼「人各有命」,而只是階層不同。
作者:恩荷
責編:霍青桐
圖編:Negation.N
我是普通人家出來的孩子,沒受窮也沒受富,可是卻常能感受到底層的辛苦。
4歲那年,我發燒掛急診,急診室里來了一個農民工,工傷斷指,鮮血淋漓,醫生問他截還是保,他問保多貴,醫生說上萬,工人眼帘一垂,思考了沒有三秒,說那還是截吧。醫生也不忍,手起筆落最後還是寫了單,我愣愣的看著那雙黝黑又血跡斑斑的手,又愣愣的看著媽媽,媽媽把我抱進了她懷裡,那時候感覺,沉默那麼長。
農民工的雙手 圖篇來源:鳳凰
7歲那年,我上小學,有個轉校過來的男生,清秀乾淨,褲子卻時常有補丁,同班男生總說他小白臉,他也不言語,只是沉默。我自小就是女俠性格,有一次他們欺負的狠了,實在看不下去,書本一合拖他出門,回頭輕描淡寫擲地有聲地跟那群男生說:「也不擦乾淨自己的鼻涕再說別人。」男生們都羞紅了臉,再也沒說過他。那男生從此拜我當哥們,當然他那種當哥們,也就是一起放學,他回棚屋我回家,一路也不聲響,就是幫我趕趕狗趕趕車。
有一天,他跟我說他要轉校了,我問他為啥,他說:「我爸是在工地上掰鋼筋的,前一陣把手給穿了,這個工地賠了錢不想要他了,要換地方。」
然後他塞給我一個用鋼絲做的小吊墜就轉身走了,一路沒回頭,從此沒了消息。
圖片來源:網易
13歲我上初中,老師讓我帶動學習不好的同學學習,把班裡倒數第一的男生「發配」給我當同桌,從此我就開始了艱苦卓絕的監督他學習的過程,改作業批作業講題,他也不是沉迷遊戲什麼的,可能就是理解不了課程內容,一問一懵逼,急得我都要跳起來。最後畢業他還是沒有考上高中,特愧疚的跟我說對不起,然後讓我給他填了一張同學錄。上高中後一周,他給我打電話,因為我住校,是媽媽接的,我媽說他一聽是她結巴了好久,我媽安慰說:「不要緊張,等荷荷回來我讓她給你打過去,孩子上不上學都要照顧好自己,人沒有高低貴賤。」
我回來後,媽媽讓我第一時間給他回電話,接通電話後他結結巴巴地叫了句同位,我突然就想哭,然後他又說:「同位,我在廠子裡做臨時工,就是給你打個電話,同位你學習很忙吧,以後不打擾你了,就是謝謝你,你是唯一願意跟我做同學的好學生。」我的眼淚啊,一直流。
後來很多年,大一暑假我去菜市場買菜,突然背後有欣喜的聲音喊「同位!」我一回頭,看到他在角落裡,蒼老了很多,守著一堆花,笑容還是跟初中時一樣青澀。我走過去,他站起身,激動的手不知道往哪裡放,突然他像反應過來什麼一樣,端出來了一盤君子蘭塞給我,這次換我懵了,他又開始結巴:
「我我我我覺得,這這花跟你一樣好好看,你你你還是那麼好看。」
我一下子,笑出來,眼淚沒崩住,也出來了。
所謂階層,就是這樣讓人無奈,它讓很多曾經一起奔跑的人與你漸行漸遠,讓很多人在狹小庸碌的人生里格外辛苦。
小時候,我們都還天真的相信著「張華考上了北京大學;李萍進了中等技術學校;我在百貨公司當售貨員。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都還看過比爾蓋茨如何白手起家,愛因斯坦幼時白痴之類的雞湯,但越長大越發現社會的殘酷事實是——富者越富,貧這越貧。馬雲的兒子在伯克利,柳傳志的女兒畢業於哈佛,王思聰再怎麼浪蕩,也是倫敦大學畢業,而另一邊則是農村地區教育資源匱乏,普通工薪階層對擇校費的掙扎。我媽媽曾說過一句話:「人一輩子的結局都在童年時悄無聲息的打好底色,此後的所有努力都不過是負隅抵抗。」話雖然殘酷絕對,但卻是真理,不同的環境、不同的出身、不同的交際圈,最後導致的只能是對父輩階層身份的繼承。一面是富二代們繼承家業繼續高富帥迎娶白富美,一面卻是農民工們打工娶妻掙扎於買房、養育兒女、生存枷鎖之間,甚至還有工傷。
2010年前後還有人在網上討論為何「寒門再難出貴子」,2013年人民日報還在報道「北大農村學生所占比例從三成落至一成」,但再後來,這方面的報道與新聞越來越少,就像有人所說「報道少了,並不是因為這樣的事越來越少了,而是,已經明顯到不是新聞了。」最恐怖的,不是多如牛毛,而是習焉不察。」
這是一個階層固化的時代,是一個生產螺絲釘的時代,不公從性別蔓延到階層,無一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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