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若愚的父親名叫劉應祺,武舉人出身。癸卯年冬,劉應祺擔任遼陽協鎮的副總兵,在棄地的問題上持反對意見,李成梁大為不滿,百般迫害。延至乙巳年夏天,劉應祺告病還鄉,同年病逝。
劉若愚後來在獄中撰寫的《酌中志》中專門有一卷「遼左棄地」,詳細交待這件事的本末。按照劉若愚的說法,李成梁父子多年以來借著「斬級擴土」之功,加官進爵,因此想要比照「雲南例」,比照「黔國故事」,由李氏家族長久地掌控山海關之外的遼東鎮。
劉若愚所說的「黔國故事」,指的是明太祖時期派遣藍玉、沐英等人平定雲南,沐英被封為西平侯,他的後代又被封為黔國公,世代相傳。問題是遼東不像雲南那樣天高皇帝遠,而且周邊的各種勢力非常強大,李成梁就算有此想法,也不太容易實現。
在這裡,劉若愚特別指出了李成梁祖上為朝鮮人這一點。經過父子幾十年的經營,李氏在遼東的勢力非常強大,許多外來的官員都受到李氏勢力的排擠。
對於李成梁提出的棄地的計劃,劉應祺以為不妥。李成梁不理會劉應祺的反對,這一年冬天,李成梁發文招徠遼東流民遷居內地,許多居民不忍放棄家園,遲遲不肯響應。此時天氣漸冷,李成梁派出幾千軍兵驅趕百姓,「焚其室廬,毀其器用,哭聲震野,有僵餒不支而死者,有渡河冰陷而死者,有不願徙而自經者,少壯強勇之人亡入什四五,僅得老弱孤貧者六萬餘人,都僉派於遼鎮二十五衛安插。」
經營多年的幾百里肥沃土地,一夕棄之,成為努爾哈赤囊中之物。幾年之後,廣寧一位管餉通判徐應乾寫下兩首詩,抒發對於棄地的不滿。一首《曉渡青石嶺》:深秋於役未曾休,歷盡淒涼輾轉憂。絕貢稱王寧久服,媚割地豈良籌。草頭垂露含民淚,山腳流泉咽戍愁。鄭俠丹青今若在,時艱早已達宸眸。
另一首《清河堡閱操》:曾聞闢土得封侯,割地如何秩更優。可惜毆民分界處,膏腴多少屬東。
李成梁知道以後,找了一個藉口把徐應乾革職為民,可見他在當地的勢力有多麼強大。
後來遼東、遼西等地先後陷落,明朝舉天下之力,無法恢復。劉若愚認為這一切都與李成梁當初的錯誤關係重大:「此遼左決裂根因,實以貪功貽患,真可切齒痛恨也。」
李成梁對劉應祺、徐應乾的排擠,應該不是特例。
李成梁軍事能力卓越,鎮遼的時間跨度長達半個世紀,早期曾經銳意進取,敢於力戰,深入敵後,基本上出師必捷,戰功累累,傾動朝野,威振絕域。其中大捷十次,明神宗為他的勝利祭告郊廟,賞賜蟒衣金繒,這種殊榮是明朝開國以來罕見的,用《明史》的說法,「邊帥武功之盛,二百年來未有也。」
隨著地位和威望越來越高,李成梁和他的親信們貴極而驕,開始享受奢華的生活。
另一方面,李成梁的威望也在經濟上給他帶來滾滾財源,「軍貲、馬價、鹽課、市賞,歲乾沒不貲,全遼商民之利盡籠入己。」
有一個例證可以看出遼東鎮官員的貪腐程度有多深。萬曆三十一年五月,許多大臣批評遼東官員高淮的不法行為。
高淮是遼東的稅監,原本是宮中尚膳監的監丞,也就是太監的一個小頭目。明神宗派往各地不少這樣的太監,到各地徵稅,對他們非常信任。這些稅監在地方胡作非為,引起極大的民怨,有些地方還激起民變,地方官員也經常與稅監產生矛盾。
高淮是稅監當中比較囂張的一位,甚至打死過一位指揮張汝立,把許多人關進牢中進行迫害。許多官員對他的行為不滿,總兵官馬林、巡按何爾健、巡撫趙楫、吏部尚書李戴、刑部尚書蕭大亨、給事中侯先春、田大益、御史袁九皋等人都與高淮有過矛盾,上疏彈劾高淮的種種劣跡。
可惜明神宗一概不聽。一個小小的稅監尚且如此,貴為寧遠伯、在遼鎮經營幾十年的李成梁又該如何?我們不難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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