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算是娃娃親，自小一塊兒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小時候隔壁張嬸兒一直取笑我說我是他的小媳婦兒，我每次聽了都害臊的不行，揪著羊角辮子紅著臉。後來漸漸長大了，才知道真有這麼一回事。

我們這個村兒習俗還落後的很，兩家關係好的話，從小就會定下娃娃親。我姓李，他姓楊，來村子裡忽悠一通的大師說我是旺夫命，就這麼訂下了我和老公的婚事。

小時候他聽說那什麼皇帝金屋藏嬌，啥玩意兒都沒弄明白，撅了一根兒草興沖沖地遞到我面前，說花兒，我也要把你當寶貝看。

我感動的一塌糊塗，剛成年就嫁給了他，來年就懷了倆，老老實實地做了個全職媽媽，抱著自己那兩個孩兒，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可是好景不長，村裡人漸漸地朝著外頭走去，都說是要去打工，結果走出去的人越來越多，回來的卻越來越少。這村子裡慢慢地只剩下了老人小孩兒，我心裡又急切又害怕，終於有一天，他跟我說，他要出去掙錢養家。

我就只問一個問題：「那你會回來嗎？」

他衝著我點了點頭，幾乎沒有絲毫的遲疑：「肯定啊，我老婆孩子還在這兒呢，咋能說是不回來呢？不混出個人樣，咋好意思回來呢？」

得到了這麼一個肯定的答覆的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抱著懷裡倆娃，衝著他笑的特高興：「那我們就等你回來啊！炕上的紅糖烙餅還熱乎呢，我給你拿幾個，收拾好，可別在外頭著涼了……」

一年裡，他打了幾百次電話回來，大包小包的東西送回家。

第二個年頭，他打了幾十次，漸漸地，連過節也不回村兒里來了。

第三個年頭，他沒有音訊了。

和他同一批出去的人回來跟我說：「嫂子，你別等了，哥他在外頭有了人兒了……」

我懷裡的孩子也長大了，軟乎的手被我牽著，我鼻尖兒一酸，蹲下身子，對著面前這猶染不知愁滋味兒的兩張面孔。

我在心裡發誓，他們就是我後半生最牢固的依靠。

後來十六年過去，我和他的娃兒都成人了，也該辦喜酒了。村裡很多人來捧場，我自家釀的酒把他們灌的醉醺醺的，其中一個當年和他一起出村的人喝的最厲害，大著舌頭說：「你、你們說楊二哥是不是傻……出個村子，要文憑沒文憑，要技術沒技術，去工地幹活兒拼死拼活不討好，最後還說什麼要攢錢不戴安全帽冒風險，從十幾米的高空摔了下來，那叫一個慘喲……」

啪嗒……

酒壺摔倒在了地上，破碎了。

我知道，我這一次，是永遠地等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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