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竟然有這樣的後媽？世上竟然有這樣的兒子，這樣的老師？

作者：章以諾     來源：曠野呼聲作者

　　兒子作文

　　當老袁還在當語文老師的時候，曾經在校刊兼任編輯，有一次發起過一期《母親》徵文。有初中部的一篇學生來稿，將兒子對生母的懷念，躍然紙上，十分動情：

　　十四年前，我的媽媽過世了，當時我還沒有滿月。

　　聽奶奶說，媽媽體弱，懷上我後，醫生建議她不要，但她還是冒險要生我下來。醫生的預感成了我家的噩耗，母親死於難產，她拚命保住的我，活了下來。

　　我懂事時，親戚告訴了我這些，總覺得對母親有著一份虧欠。時常在恨自己，要是不出生倒好，醫生為什麼聽媽媽的話，先救我而不是先救媽媽該多好啊？那時後我還是未出生的胎兒，死在母腹，就沒有痛苦，特別是沒有欠著母親的負擔。

　　媽媽離開人世時抓住爸爸的手，要他盡心盡力把我撫養成人。她未曾怕死，卻擔心愛子得不到好的教養。

　　爸爸要創業，也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就給我找了後媽。後媽也沒有帶過孩子，於是商議便把我送給別人養。一個失去母親的嬰兒，又遭到父親的遺棄，該是多大的不幸啊！

　　每當我看到別的孩子夾在父母當中手牽著手，撒嬌，我就羨慕的把手指放在口裡發獃，口水順著手指滴滴答答掉到地上。那時羨慕嫉妒恨，那是悲切與失望的交集，我小小的心靈中，便投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得知這次徵文叫《母親》，我躲在被子裡哭了一整夜。猶豫不定到底該是寫生母還是寫後媽呢？

　　在我五歲那年，後媽似乎良心發現，決定把我接回來。她也真的在細心地撫養我。後媽也是媽，她對我的好夾帶著補償，甚至超過了她自己和父親生的孩子。

　　我想由衷的叫後媽一聲「媽媽」，因為他從小訓誨我要「謙虛、寬恕」，我的成績良好，一向受到老師器重。這份榮譽應當歸給我現在的母親。亡母有知，應該安息天堂，因為那奪走她生機，臨終還放不下的兒子，已經不用她擔心，有一位像她那樣的母親愛著。

　　老袁特別感動，決定在《母親》特刊中排版第一篇的位置登出來。他還做了決定，郵寄給這個學生的家裡。握緊毛筆，在信箋，恭正的寫上「獻給偉大的母親」。

　　母親來信

　　五天後，老袁收到這位母親的一封信，是這樣寫的：

　　袁老師：

　　您好！

　　前日收到特刊《母親》和您的稱讚，實在不敢當。孩子的作文得到您的認可，真是萬分榮幸。我是基督徒，從小敬拜上帝，家境不太好，17歲便出來就業。自學了會計，在一家飲品公司上班，受到老闆賞識。

　　我19歲那年，老闆牽線，很想讓我做他的兒媳婦。我的父母說我還小，沒有同意。老闆當然不能等，就為他兒子另外說了一門親。誰想到婚後一年，女方便去世了，留下剛滿月的孩子。

　　不知怎麼回事，我和老闆兒子的事情，再度被人提起，我眼見他帶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孩，動了慈心；父母尊重我的選擇，答應了這門親事。

　　婚後，我們確實缺乏帶孩子的經驗，也要創業。感謝主，我娘家的媽媽願意幫助我，她將孩子一直帶到五歲。孩子在作文說將他送人，這是不確切的，需要更正。

　　孩子在小學畢業考試前幾天，居然有一個晚上問我，他親生的母親是誰？我怕他受不了沒有母親的打擊，影響考試，竭力否認，說他就是親生的。

　　他之後便不再糾纏這事，但我無意中讀到過他寫的一篇日記，充滿了抱怨，這才知道，我犯了錯誤，不該用善意的謊言搪塞真相。

　　孩子有一個姑姑，最好口舌，對於孩子不是親生，後來得知就是她告訴他的。起初孩子不肯信你，後來她拿出先生之前婚禮的照片，孩子就不得不信了。

　　從此孩子就遠離了我，也遠離了弟弟。當我看到日記的那一刻，幾乎昏過去，我心痛的，不是我失去了他，而是他失去了我，因為他已經失去了一個母親，現在又在失去一個……

　　上中學後住校，他周末回來，不再跟我打招呼；我問他啥，也不太搭理我。我先生雖然開導他，也不見效果。世上母子的愛是天性的，一點也不能勉強啊！因此，我常向上帝祈求，求神饒恕我的過失，求神改變孩子，使他了解我的心。

　　這封信寫得太長了，為的是讓老師了解我家的情形，望老師幫助我和我的孩子。願上帝賜福你和你的一家！

　　XX敬上

　　由於這封信情詞懇切，老袁對這位基督徒繼母的善良不再懷疑。她的撒謊雖然沒有必要，但也是由愛出發，是可以諒解的。反而，學生的那篇《母親》很多成了謊言。老袁陷入了沉思，他也原諒他的苦痛，同情他的幼稚。

　　老師的愛

　　老袁決定在母子間做點和好的工作。他知道這個孩子禮拜天常去教會。於是他在周五放學前，約了孩子來辦公室見面。

　　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老袁開門見山的問：「你不是信耶穌嗎？」

　　他鄭重地點頭，如果可以不講話，他儘可能以點頭或者搖頭來表示問答。

　　「信耶穌的孩子可以說謊嗎？」

　　他搖了搖頭。

　　「如果得罪了人，或說了謊呢？」

　　這回他非說不可了：「要向人認罪，和想上帝懺悔。」

　　「假如不認罪，不懺悔呢？」老袁接著問。

　　「那他就得不著平安，將來也不能上天堂。」

　　「你答得很好，」老袁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頭說：「我問你，你愛你現在的母親嗎？」

　　他臉色忽然變得蒼白，難堪地低下了頭。

　　「你不說我也知道，可是你在作文上你卻寫得如何如何愛她，那不也算是說謊嗎？不知你有沒有向她認過罪？」

　　他再次搖了搖頭。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得罪了別人不認罪還情有可原，自己的母親還不好意思嗎？」接著老袁又說：「你知道你母親的心嗎？」

　　老袁沒等他回答，就拿出他後媽的那封信，遞給他說：「看看吧！這就是你母親的心。」

　　事情來得太突然，他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啊，愣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打開，從頭看到尾，從頭哭到尾。老袁也陪著抹眼淚。

　　老袁也是基督徒，他說：「信耶穌的小弟兄啊，我就用聖經的話告訴你。十條誡命中，上帝要求『當孝敬父母』，上帝並沒有說是生母還是繼母；主耶穌教導『要愛你的仇敵』，你不但沒有愛仇敵，甚至連愛你的母親也遠離了；你既不愛看得見的，而且是愛你的母親，又如何能愛那看不見的主耶穌呢？」

　　這些話，相信是聖靈感動而脫口而出，老袁都驚訝說出了事先沒有準備的話。孩子早已泣不成聲。老袁心慈，也不願再責備這個可憐的孩子，拍拍他的肩膀：「孩子啊，人沒有完全的，只要能改過，那就是神喜悅的人；你今天回家去第一件事，就是向母親認罪，千萬不能拖著。」

　　「怎麼個認法？我不知道。」他揚起掛著熱淚的小臉問。

　　「很簡單，把你心裡要說的，說出來就是了，譬如說你今天在老師這裡看到了媽媽的信，我才知道你真正的愛我。不但求她原諒你，還要求她今後像往日一樣，把你當作親生的兒子看待。」說到這裡，老袁期待的眼神望著他：「你做得到嗎？」

　　他勉強地點點頭，顯然並沒有足夠的勇氣。老袁想起了教會牧師的動作，拉著他的小手：「來，我們一起低頭，我為你向上帝祈禱，求神加添力量。」

　　他趕緊低下頭，靜靜的拉著老袁的手，老袁也緊緊地握緊他的手，大手拉小手，直到禱告完畢，老袁再次拍拍他的肩頭說：「去吧！孩子，願上帝賜福你！」

　　當他走到門口，老袁想起了什麼，把他叫了回來說：「你們教會今晚不是有布道會嗎？邀你的母親一同來，我只要看到你和你母親，就知道你已經向她認罪了。」

　　那晚到會的人很多，講得也不錯，老袁太投入，竟然把孩子的約定給忘了。直到散會，才見孩子帶著母親擠過來說：「袁老師，我媽來了！」孩子的母親閃動著感激的淚水：「謝謝老師，謝謝老師！」

　　後記：從此，母親與兒子和好，孩子越發愛主，侍奉更多；他們一家充滿了詩歌和歡笑，這是一個沒有折扣、沒有渲染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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