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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度很憎恨「當媽」這個角色。
因為當了媽，忽然間很多事情就變成了「二選一」的單選題。
比如，我是個很喜歡旅行的人，全國山河已基本跑遍，護照也快貼不下新的簽證了。可自打有了孩子，只要我一表示出「想帶著娃去旅行」的念頭，線上線下就一片反對聲。
有人說，娃這麼小，長途顛簸不利於健康成長！還有人說，寶寶什麼都不懂，你帶他去他能看什麼呢！更有人說，你不就是自己想玩嘛，可都當媽了，不能什麼都只想著自己呀。
所以最後的結論就是：要麼你不顧娃的身體和心理健康，為了自己享受，帶他出去玩；要麼你就當個稱職的好媽媽，乖乖留在家裡陪娃健康成長——兩個，你選一個。
有這樣煩惱的也不止我一人。
閨蜜說，家裡老人信奉「多吃多產奶，吃好奶質好」，於是每天大魚大肉、滿漢全席。可這麼吃，先不說科學不科學，一則腸胃受不了巨大的負擔，二則身材變形，健康堪憂。最後，哺乳期被逼一天吃5個豬蹄，產假一結束，就在體檢中發現了「中度脂肪肝」。
但她又不敢不吃。否則只要奶水稍有減少，就會被老人絮叨：
「你看，讓你吃你不吃，奶少了吧」
「寶寶吃不夠就長不好，可怎麼辦。」
「當媽的怎麼只顧自己，身材重要還是寶寶重要。」
所以，最後又走到了選擇面前：要麼你盡職盡責當好「奶媽」，犧牲身材多吃一點；要麼你為了自己的身材和健康控制飲食，犧牲奶的數量和質量，罔顧娃的健康成長——兩個，你選一個。
（「看海」，和「帶著你看海」，一樣重要）
這一系列「二選一」的終極命題恐怕就是：當媽的是要繼續拼事業，犧牲孩子、犧牲家庭，還是盡職照顧全家、照顧寶寶從而把事業放一放。
不可否認的是，有了娃，當了媽，的確在很多問題上需要面臨取捨，你不再能像單身時代、新婚時候那樣隨心所欲。因為一個人的時間和精力總是有限的，孩子的生理和心理特點也和成人不盡相同。
但我不能接受的是，為什麼當一個媽媽面臨取捨時，在大多數社會輿論中，她要做的必須是二選一的「單選題」，而不是開放性的「簡答題」呢？
身材還是養育，事業還是親子，的確很難做到兩者都完美，但至少可以兩者都去完成。媽媽們應該被更多地鼓勵用自己的智慧，去找到兩者兼顧的方案。
就我自己來說，在面臨旅行還是宅家的選擇時，我最終嘗試了去說服家人和朋友。我告訴他們，不到半歲的寶寶也許的確不太適合長途飛行、時差顛倒、氣候改變、飲食差異這些挑戰，那麼我就不要帶他去太遠又艱險的地方好了，儘管那曾經是我的最愛。不過，我們全家完全可以和孩子一起來一次短途出遊，開著車，尋找城市周圍靜謐的鄉村，或者坐高鐵去不遠的海濱度個假。
當然，這樣的旅行和以前的還是不太一樣。我們會常常需要把車停下來給寶寶喂奶，不得不縮減行程來配合他的睡眠作息，而且也往往沒法盡情地擺POSE拍美景，因為總得推著或者抱著孩子，騰不出手來。儘管有種種不完美，但我還是很享受這樣獨特的親子旅行。
就旅行來說，我開始試著慢下來去看風景，試著像寶寶一樣閉上眼聽自然，我發現了不一樣的「玩法」。更重要的是，超出旅行本身來看，我其實實現了某種嘗試和超越——既陪伴了寶寶，又旅了行，雖然比過去更辛苦，更勞累，算不得一次「完美」的遊玩，但至少我「完成」了兩者的平衡和兼顧。
在此之上，我更有信心地開始嘗試去平衡事業和家庭、工作和孩子。我體會到，聲稱「只能顧一頭」，其實是在給自己的失敗或偷懶找藉口。因為一個女人「為了家庭放棄事業」，一個男人「為了養家餬口而無法照顧家庭」，聽起來都那麼理所當然。以至讓我們不少女性，在沒有嘗試著去兩者兼顧的時候，就已經輕言放棄了。
不過也有人質疑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說因為我家裡有老人一起帶孩子，收入相對穩定，可以雇個幫手，先生也能很體諒又肯分擔。如果沒有這些條件，恐怕就很難在家務和照看孩子中，分出精力來打拚事業。
其實，我並不主張強迫每一個女性都「職場家庭兩不誤」；只是希望能有選擇的自由，或者至少去爭取一下自由選擇的空間。就算最後的結果還是只能顧一頭，但如果那個是我深思熟慮、仔細衡量後做出的決定，我就能不後悔了。
我也曾經很糾結，我的產假不短，而我先生全年無休，工作繁忙，那我是不是該包攬所有帶孩子的事務？但是，我即便在休假，也希望能有自己的時間，寫作、看書、思考、旅行。我能不能狠下心來，讓他在百忙中替分擔一些？
最後我選擇了「是」，因為孩子是父母雙方的責任。作為一個有事業追求的女性，我提出讓伴侶多承擔一些家務，天經地義。在事業上、在家庭上，夫妻倆應該是平等的個體，我們各自都有做「簡答題」的權利和自由，也都應該去成全對方做「簡答題」而不是「單選題」。
我還會糾結，在埋頭做自己事情的時候，不能每時每刻陪伴寶寶，這樣真的好嗎？但我很快說服了自己，孩子總會長大，他將來需要的不是一個只能照顧他吃喝拉撒的父母，他也需要有長輩能與之做思想上的深度交流。所以，陪伴他成長的過程中，我更需要同步提升自我。
所以，我最終決定，要大膽而大聲地告訴身邊的人，當了媽後，我要去動腦筋完成這道答案千變萬化的簡答題，這要比做一道非此即彼的單選題，更有意思、更快樂、更應該被大家鼓勵。就算很難，也要試試。
當媽不是「單選題」——也是從那一刻起，我又重新愛上了「當媽」這個角色；或者更準確地說，愛上了這個生活的「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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