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心理老師跟我說：別看孩子小，也和大人一樣操心，他們盡操心形而上的東西。

這半年，自從妹妹入園後，思維飛躍，我也見證了小棉襖操心起來的模樣。

妹妹有天問：

「哥哥，為什麼小孩吃飯會長高，爸爸媽媽吃飯就不會呢？」

「大人吃飯只會變老，不會長高了，小孩才會呢。」

「變老以後會死嗎？」

「當然會了。」

「媽媽也會死嗎？「

「媽媽老了後，也會死的。」

妹妹低頭擺弄手指，不再問了。

01

幾天後，晚飯時，妹妹站在餐桌前，凝視著我吃飯，怏怏的走開了，一會兒，又跑過來看著我，低聲說：媽媽，你別吃了。

我沒有在意，以為她想我陪她玩。她還站著不動，抬頭看著我，用央求的語氣說：媽媽，你別吃飯了，好嗎？

說完，聲音哽咽了。我蹲下問她說：「怎麼了呢？」妹妹眼眶濕潤了，不說話，我拉起她的手。

她低頭說：「哥哥說，媽媽吃飯會變老，老了就會死，我不想你死。」

說完，哇的一聲撲倒我的懷裡。

我抱起她，輕撫後背。

幾天後，她好像忘記了這件事，不再阻攔我吃飯。

有天，我偷聽到她和哥哥的對話，不停的追問哥哥：沙發會死嗎？我會死嗎？畫筆會死嗎？哥哥被她問煩了，不想理她，她可憐巴巴的追著。

奇怪的是，她不來問我，也不去問爸爸，只是小心翼翼的向哥哥求證。

晚上關燈睡覺了，妹妹在被窩裡問我：媽媽，你說哥哥是不是愛騙人。

我問：哥哥騙你了嗎？

妹妹說：是的，哼，我以後不跟哥哥玩涅，哥哥就是愛騙人。

我知道，她心有所指，又不願意說出來。

這個三歲的小腦袋被這個形而上的東西「折磨」的不輕，我有點心疼，卻又敬畏這個終極哲學問題，也不低估她的理解，不去做淺薄的安慰。

想起陶行知的小詩歌：人人都說孩子小，其實人小心不小，你若認為孩子小，那你比孩子還要小。

有次，我出差在外。

哥哥說：「妹妹，今天晚上媽媽出差，不回來了。」

「不回來？」

「因為出差了。」

「什麼是出差？」

「出差就是不回家。」

「媽媽出差也會變老嗎？」

哥哥不想理會她。

「那我想媽媽了怎麼辦？」妹妹說

「那就用力想啊！「哥哥說。

「怎樣用力想呢？」

「這樣。」哥哥拿出食指在太陽穴上按，一邊按一邊用力旋轉手指。

妹妹笨拙的模仿了幾下，說：「可還是很想啊。」

「那就沒辦法了。」哥哥不耐煩的想走開。

「那我就閉上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

「只有睜著眼睛，眼淚才不會流出來呢，你這個傻妹妹。」

又過了一陣，睡前關了燈，在被窩裡妹妹抱著我說：媽媽，你能把我變小嗎。

「你不想長大嗎」

「不想。」

「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就是不想，哼！」

我拍著她想讓她快點入睡，她睡不著，又探出頭說：媽媽，你能把我變小嗎，變的以前那麼小。

我正想著怎麼應答。她又說：「哥哥說，我長大了，媽媽就會變老，變老就會死，我不想你死。」說著聲音開始哽咽。

幾秒後又迅速的調整語調：哼，我最討厭哥哥了，哼，不跟他玩涅。

她並不想我安慰她，孩子都敏感又愛面子。

02

小小的人兒獨自辛苦地打著小算盤，她一邊想從哥哥那裡聽取關於「死」的奧秘，這是她唯一的知識渠道，索取完後，又後悔聽到，只好在心裡使勁的責怪哥哥。

就在這裡面痛苦的糾結著，我心疼她憂傷的摸樣。

泰戈爾說：孩子問媽媽，我是哪兒來的——你是從哪兒把我撿來的？媽媽把孩子摟在懷裡，笑著回答，眼含淚水說：你是我的希望，藏在我的心裡。你曾經在我恆久的希冀，在我全部純真的愛情裡。

有天晚上我做面膜，妹妹說也要做，我說小孩不能做的。她問：為什麼媽媽可以做面膜呢。我說：媽媽做面膜就不會變老。

她聽到後眼睛放光，幸福的歪頭看著我，盈盈的笑著。她撿起我丟在一旁的面膜包裝盒，拿在手上反復撫摸，仿佛得到了靈丹妙藥。

之後，每天晚上，睡著前，妹妹都會拿一片面膜放在我床頭，監督我的敷。我說：面膜不用天天做的，媽媽休息一天吧。

妹妹著急了，趕緊把面膜塞到我手裡：不行的，不行的，媽媽快用。我再說不用，她都要哭出來了。

還好，她堅持了大概一周後，又忘記了這件事。否則我的臉都要敷過敏了。

過了好久一陣，沒有聽到妹妹追著哥哥問「死」的問題了。我想她是放下了吧。

有天哥哥在寫作業，她趴在哥哥的床上，玩點讀筆。點讀筆可以錄音，她平時都是拿來錄唱歌，或者學佩佩豬說話，錄下來玩。

那天她也照常玩了幾下，突然對著點讀筆大聲喊：「我不想媽媽死，我和媽媽都不會死！」

我嚇到了，原來這個終極問題，一直藏在這個小人兒的心裡。她認真又大聲的喊了幾次，喊完後把錄音回放，又喊，又回放，幾次重復後，她再聽到回放時，開始哈哈大笑。

後來邊喊邊笑，笑得越來越開心，直到把自己逗得在床上大笑打滾。

這次，她終於找到釋放的渠道。孩子是離神靈最近的人，不會無的放矢。

晚上睡覺的時候，妹妹捧著我的臉說：「媽媽，我看了，你吃了飯也沒有變老，我一直看著呢。我就說哥哥愛騙人吧，哈哈！」

看著這張笑臉，我知道這個形而上的難題，她終於想通了。慚愧的是，在我這幾個月的記憶中，我吃飯的時候，她不是把玩具扔滿地，就是在書架上亂翻，我從來不知道她「一直看著呢」。

03

一個月後，爸爸的生日。

哥哥和妹妹圍坐在爸爸的生日蛋糕的旁邊。妹妹幾次想用手去摳，被哥哥擋住了。

「爸爸幾歲了，哥哥？」

哥哥在妹妹耳邊輕聲回答。

「啊，都這麼老了。」妹妹瞪大眼睛，誇張的把手一攤：「那怎麼還沒有死呢？」

「你這個傻妹妹，要很老很老，才會死呢，像爺爺一樣。」

「那爺爺很老了嗎？」

「當然了，爺爺鬍子都白了。」

「那爺爺快死了嗎？」

「快了。」

幸好，在廚房忙碌的爺爺沒有聽到這段對話。

前一陣還為她的敏感憂傷擔心，這一下她又這麼大條了。

只要媽媽不會死，其他人「死不死」她都不在意了。生命中能體驗這般的依戀和深情，大概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吧。

母親與孩子，是這世界上最美的相遇。美的像汪國真的詩歌：讓我怎樣感謝你 ，當我走向你的時候 ，我原想收獲一縷春風 ，你卻給了我整個春天。

孩子，其實，你給我一個微笑就夠了。

作者：Lucy，愛讀童書媽媽小莉特約作者，魔都二寶媽，曾是一枚理科技術宅，卻擅長用文字記錄養娃歷程，為人低調，文筆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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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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