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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車輪的風景

文 | 星球研究所

1896 年的美國

一位農場主的兒子厭倦了當農民的生活

他根據一本雜誌上介紹的方法

製造了一台簡陋的內燃機

然後又找來一輛馬車

把車架拆卸下來裝上了四個自行車的車輪

就這樣拼拼湊湊中

汽車大王亨利 · 福特的第一台汽車誕生了

在此之後的 31 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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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特開啟了汽車大批量生產的革命

1927 年世界汽車史上最經典的車型——福特 T 型車

累計產量就達到了 1500 萬輛

一個車輪上的國家誕生了

福特驕傲地宣布

" 只要擁有一輛福特汽車，世界上就沒有你去不了的地方 "

人類終於擺脫了雙腳的局限

每個人都可以坐在車輪上週遊世界

公路也隨著車流延伸到每一個風景區

今天很多人仍然相信這個預言

隨著科技的進步

世界上所有人跡罕至的風景都可以用車輪到達

然而還有一批人顯然不認同福特所描繪的願景

1921 年一位美國土地規劃師提出

應該建設一條純粹步行的風景大道

以便讓人們能原汁原味地與自然接觸

他的建議獲得了許多國家公園和保護區的支持

1937 年一條沿著美國東部阿帕拉契亞山脈的步道完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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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那種城市公園裡修葺一新僅僅數公里的步道

而是長度達 3500 公里的荒山野路

（下圖為沿著新罕布夏州弗蘭肯嶺建設的步道）

它的大部分路段寬度不超過五十厘米

路面可能是沙子、碎石、草地

也可能是溪流、雪地、懸崖

自建成之日起，這裡就完全拒絕車輪

這是一個只有用雙腳才能踏入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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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師 F&K photo、Victoriaperpet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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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被稱為

阿帕拉契亞國家風景步道（Appalachian National Scenic Trail，簡稱 AT）

它整整建設了 14 年

穿過美國東部的 14 個州

8 個國家森林、6 個國家公園

在這之後的若干年裡

美國的車輪仍在大規模地擴張自己的活動範圍

但國家步道的建設也從未停止

時至今日

美國一共建設了 1200 多條各種類型的國家步道

分布在全國 50 個州和特區

僅計算其中最主要的 30 條步道

總長度就已經超過 86400 公里

足以繞地球赤道兩圈

（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發布的國家步道地圖）

通過這些國家步道

人們可以遠足旅行、登山野營

很多步道還可以騎馬、漂流划艇

但同樣都拒絕車輪的進入（自行車除外）

它們的長度和難度各不相同

短的只有 16 公里

花半天或一天時間就可以遠離城市的喧囂

長的上百數千公里

走完全程得一二十天甚至小半年

不僅要有良好的體格和耐力

還需要適當的裝備和訓練

我們以位列全球十大徒步路線之一的

太平洋山脊步道（Pacific Crest Trail，簡稱 PCT）為例

它從最南端的美墨邊境開始

沿著內華達山脈、喀斯喀特山脈直達美加邊境

全長 4286 公里

途經 25 個國家森林、7 個國家公園

在這個星球上

能霸氣地穿越一個國家的步道屈指可數

比如紐西蘭的 Te Aroroa 步道、尼泊爾的安娜普爾納大環線

上述兩條線雖有一定難度

但畢竟國家面積較小，長度有限

像 PCT 這樣貫穿幅員遼闊的大國的步道

據我所知只有包括 PCT 在內的兩條

PCT 沿途遍布史詩級風景

比如山勢凌厲、亂石遍布的

美國本土最高峰惠特尼峰（Mount Whitney）

（攝影師 Vern Clevenger、Patrick Maloney、Brad Spiess）

PCT 全線像惠特尼這樣的高峰有很多

雖然徒步者不必登頂

但需要不停通過的埡口也是海拔起伏巨大

最高點森林人山口海拔 4000 多米

最低點哥倫比亞河谷低到接近海平面

算上途中各種爬上攀下

全程垂直距離相當於

攀登珠峰 18 次

這裡全程都是不經修飾的真實世界

而非人工痕跡濃重的景區

例如下面第一張圖中遠方的羊腸小道

名為 Sahale Arm，是 PCT 的一部分

它穿過風光旖旎的

北喀斯喀特國家公園（North Cascades National Park）

與周邊的美景完全融合在一起

（攝影師 Coop photography 等）

PCT 全線也意味著

徒步者需要幾百次露營，甚至席地而睡

幾千次飲用野外水源

這裡與自然的接觸將比任何一堂地理課、自然課更加全面

也許你可以終於研究明白

蜘蛛是怎麼在兩棵樹之間織網的？

這棵草叫什麼？這朵花叫什麼？

比如下面這處山野鋪滿了不知名的鮮花

夠你研究很久很久了

遠處就是著名的冰川峰（Glacier Peak）

（注意第一張圖中泥寧的小道，攝影師 Andy Porter 等）

除了鮮花野草

在 PCT 徒步可以結識許多陌生的夥伴

但大部分時間你都是孤獨的

這個過程是你一個人在享受全世界的自由與寂寞

孤獨中，你可以真正思考

你是誰？你究竟想要什麼？

安塞爾亞當斯荒原（Ansel Adams Wilderness）的千島湖

是一處非常棒的露營地

面對著流水、湖面、大山

也許你會找到答案

（攝影師 Larry Olson 等）

孤獨還有一個好處

就是你有無數機會脫光衣服

赤條條與最純凈的世界來一場約會

比如純凈的火山口湖（Crater Lake）

湖水完全來自雨水和雪水的補充

藍得讓人想赤身跳入湖中

你還可以

連續 100 天以上欣賞不同地方的日出日落

（攝影師 Marc Adamus 等）

美景之外

PCT 是枯燥的

徒步過程中你的左腳、右腳機械運動多達

數百萬次

每天都是走路、吃飯、休息、走路、吃飯、休息

人生的三大哲學問題也會在你腦海中重複無數次

" 早上吃什麼？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

好處是不管吃多少都不會發胖

當然前提是有的吃

因為無論答案是火鍋還是牛排

都只是幻想而已

算了

還是看風景吧

亞當斯火山下的利曼冰川與盆地（Lyman Glacier Basin）

被金黃的落葉松包圍、美麗絕倫

（攝影師 Marc Dilley 等）

每年都會有一些狂熱愛好者

徒步走完 PCT（稱為通徑）

他們之中既有長期流浪荒野的 " 流浪漢 "

也有事業有成的企業高管

通徑徒步者中年齡最小的是

托馬斯（Christian "Buddy Backpacker" Thomas）

他在 2014 年和父母一起完成通徑

當時年僅 6 歲

同樣在 2014 年，23 歲的中國女孩

張諾婭用了 137 天

成為第一位通徑 PCT 的中國人

還有一位傳奇女性

謝利爾（Cheryl Strayed）

她於 1995 年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徒步 PCT

雖然未通徑，但她的回憶錄風靡美國

並於 2014 年被拍攝成電影

讓徒步 PCT 成為越來越多人的追求

對於一個正常體能和速度的徒步者而言

通徑 PCT 是一項非常巨大的挑戰

你會

遠離文明社會

把所有家當背在身上

經常吃冰冷單調的食物

找不到洗澡的地方

……

這種狀況要持續長達

4~5 個月

所以多數試圖通徑的人

在開頭的第一個月內就會崩潰到放棄

也正因為這樣

步道上出現了一批被稱為 " 步道天使 " 的人

他們專門幫助這些髒兮兮臭烘烘形如 " 野人 " 的徒步者

送吃送喝、收寄包裹、洗熱水澡

（步道天使把裝滿水的桶放置在乾旱的沙漠區域）

另外還有一類人是義工

美國的步道雖然政府有一定的財政支持

但主要的建設與維護整修都由義工完成

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義工參與步道的整修維護

僅 2010 年他們就貢獻了 10 萬小時以上

正是這些國家步道、徒步者、徒步天使、義工共同構成了

美國的徒步文化

而在中國的風景名勝區里

旅遊觀光車川流不息

遊客們看完一個景點

又立刻登上觀光車趕往下一景點拍照

若干年前我曾在九寨溝景區公路上看到一個老外獨自徒步

而旁邊一輛輛載滿遊客的景區巴士飛馳而過

等我們拍完所有 " 指定景點 " 後的出溝途中

他仍在蹣跚前行

一個人

（未能拍到當時的畫面，下圖為示意）

中國最偉大的旅行家徐霞客曾言道

" 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

他徒步走完了中國 21 個省市自治區

是一位真正的 " 有志者 "

近年來中國的徒步愛好者正在逐步增多

他們深入人跡罕至的山野

去探索不為人知的風景

從穿越知名的太行山、秦嶺

到頂級線路天山狼塔、克勒青河谷

從沿著 318 國道的徒步

到徒步中國最後一個通公路的縣墨脫

但我們離系統規劃的國家步道還很遠

像 318 這樣的熱門長距離徒步線路

它並不是專為徒步者設計的步道

而是與車輛混行

從體驗和安全上來講與步道相差甚遠

希望有一天

我們能有真正的國家步道 .

能讓我們

從南走到北

從白走到黑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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