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話題：為何Gay總是覺得孤單

我每天的生活，一般都是從簡訊開始的，內容大多是提醒起床，而發簡訊給我的人幾乎都是Gay。我認識的和認識我的Gay絕大部分來自於網絡，而網絡在提供思想盛宴的同時，也盛產著垃圾。人們如螞蟻般蠅營狗苟或特立獨行，為自己的心靈覓食。當一切以資訊的方式迅速襲卷而來，傳遞思想態度和傳播情緒成為首要選擇。於是，有的人尋親訪友，有的人邂逅激情，有的人遭遇尷尬，有的人宣洩慾望，有的人製造風波，更有不計其數的人在隨心所欲里無所適從。與其他網友沒有區別，Gay們在網上瀏覽交流，在網下演繹無數是非曲直；與其他網友又有區別，Gay們有一種徹骨的孤單。有人說孤單是這時代的特徵，每個人在某種意義上講都是孤單的，但Gay們的孤單顯得不一樣。Gay的孤單來源於內心深處，培植在情感基礎上，造就於生活里，從而追尋著一種夢幻般的價值。Gay的孤單是上蒼給予的額外功課，教你在完成普通人生作業之外又多了份難以掙脫的心靈枷鎖，如泥潭般掙扎而深陷。

Gay的孤單不是找不到朋友的孤單，也不是找不到性夥伴。中國的同性戀者到底有多少呢？最新的官方數據提供說，男同性戀者在500萬至1000萬之間。於是可以初步判斷為，在茫茫人海的當今社會裡，每130人中就有1人是男同。所以在街頭，在地鐵站，在寫字樓，在工廠校園，隨時隨處都可能與Gay不期而遇或擦肩而過。這樣大的數量，這樣大的機率之間，人們也會孤單。跳到網上來也一樣，Gay網站多如牛毛，聊天室、博客、微博……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能有Gay搭訕，與一段嶄新或重複的故事接頭。但仍舊孤單，孤單不是數量的問題而是質量的問題。有人說孤單是因為沒有愛——迄今為止沒有統一的標準來定義愛是什麼，更何況同性之愛。我們可以認為愛是操守，是責任，是道德，也可以認為愛即是慾望。因此愛是形形色色光怪陸離的，在形色與光怪之間，人們崇尚真善美，信任自己所判斷的真善美，擁有和期許著這些的時候或許不會孤單了？然而不是，孤單不是青春期的躁動也不是戀愛期的患得患失，孤單象一種渴，不是隨便喝什麼就能解決的。

「如果有一天，我也寄希望於對世俗眼光的忌諱而苟且偷生地活著，那還不如轟轟烈烈地勇敢地走出去，全實地愛一回！」這是一位朋友1月22日發來的簡訊，在裡面我看到他給自己樹立了一個敵人「世俗的眼光」。而樹敵的一般後果是孤立自己，因為樹立的敵人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世世代代約定俗成，背後若無支撐必然孤單。勇敢是孤單的。孤單的人也的難以快樂的。我認識的Gay沒有一個是快樂的，當然若是快樂了也許就不會認識我，這是個悖論。孤單是一種代價，是為達到某種目的所必經過的過程，往往孤單者在過程中便倒下了，沒有人看到過程之後是什麼。這位朋友是個年輕人，還在自己的性傾向上做鬥爭，還有著一股子豁出去了的勁兒。我沒鼓勵也沒打擊，用很長很羅嗦的話交談著做了答覆，核心只是一句話：勇敢是一個人的事情，而愛絕對不是。一個人的勇敢做到或許並不難，兩個人的愛卻是個千古難題，這不僅僅在Gay之間。經常能在網上看到論題，啊今天我出櫃了，天啊我被發現了，有的歡欣有的驚恐，有的揮手畫一片藍天，有的回首灑兩行熱淚。

一個年齡相仿的朋友則在我勸其「找個伴兒吧」的時候冷冷回答，你別勸我，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媽之外還有誰真正在乎我。這讓我想起了一篇網絡小說《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裡面的人物說過類似的話。時代變了，父輩那個介紹婚姻一輩子爭吵打罵死也要捆綁在一起過日子的時代不復存在，男女之間除了愛情更有金錢、志趣和緣分的契機，Gay也不可另當別論。有不少被稱為「同人女」的人隔山隔水賞風月，揣測和感嘆，這世間或許只剩下同性之間的感情才最純潔。純潔本身就是孤單的，跟感情無關。我確信朋友是一種固執的孤單，他只是千萬Gay中的普通一員，孤單卻是他的尊嚴。

那麼更成熟更年長的朋友呢？已婚者幾乎全部，離婚者若干，未離出櫃者若干，未離未出櫃者若干，統一孤單得一塌糊塗。歲月鑄就了他們的孤單，他們被時代拋下了。他們皮膚鬆弛面頰滄桑，不愛聽周杰倫也進不了迪士高，唯一剩下的不甘的心在撲騰。惡毒時說他們只講感覺不講感情，委婉些一句多情的問候會燃起一堆奇緣。不孤單，沒有人會沒事找事地閱人無數，網絡里太多Gay藏著善變的眼神，抖著寂寞的雙唇，在不覺察自己墮落中墮落。

孤單會使人瘋狂。瘋狂也是種能量，一如妖艷的花朵。於是我看到一幕幕人間悲喜。Gay們要的是什麼？如果此刻許願就能實現，那麼定有人許理解、寬容、平等、愛和幸福。具象起來會是，我要找個愛人，他什麼什麼樣；我要告訴父母，而他們不反對而且支持；我要昂首挺胸走在大街上，公正登記公開結婚；我要建設家園，過一種什麼樣的日子甚至報效祖國。心愿總是美好的，心愿是心靈的夥伴，心愿無法實現時便會失落、失望、痛苦迷惘和孤單。午夜，朋友突然詢問，你在空虛時會做什麼？會不會找比愛夫？只有孤單才會空虛，充實的心裡總能填滿慰藉。如果說一個人在孤單中能夠享受到充實的幸福，那麼他絕非尋常人。作為尋常之人的Gay，內心充滿苦悶，一輩子都可能在與自己的慾望做鬥爭，都可能在真實與虛幻里掙扎取捨，這是那些以同性戀為時尚新潮的人始料不及的。

自然Gay群體里不乏光輝燦爛的人，使人高山仰止的學識、地位，使人驚羨嘆服的才華智慧，科學藝術文化等等各個領域都有Gay名人，而一切統統取代不了同性傾向的尷尬迷惘。古代皇帝權傾天下，妃嬪再多都無可厚非，卻從沒有名正言順擁有比愛夫的。美好的冀望與美麗的傳說常滋生於孤單的心田，在荒漠裡艱難跋涉無人伴隨是何等淒涼。，當HIV肆意橫行的時候，衝動的懲罰已不僅僅是孤單，孤單只是最準確的傷害罷了。

你不會知道，一個Gay的心裡有多孤單，它無法計量，多深多淺，多輕多重，多大多小，它一點點吞噬著快樂與熱情。能夠治癒所有病痛的良藥是「不在乎」，但「不在乎」卻是有限資源，不會取之不盡用之不絕，它與歲月成反比發展，人很難做到路遠心清的。孩提時因無知而無畏，長大後總有些東西提不起有些東西放不下，暮年時孤單也失去了活力蛻變成為麻木。唯一一次生命就要成為記憶，甚至記憶也將煙消雲散。突然想起「抑鬱症」這個東西，那是一種不顯山不露水的痛苦，據說患者在極端的精神折磨中最終崩潰以至一死了之。這世上也有「孤單症」吧？就是永遠覺得，我存在，我孤單。

願同志文學網的朋友……願天下所有的Gay都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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