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村裡人吃晚飯的時候,男人和女人紮紮實實吵了一架!
男人從地里幹活兒回來,帶著渾身的疲累,拖著沉重的腳步,滿指望進家之後有一碗熱湯熱飯,以解飢腸轆轆,去去渾身的風寒。
可是女人沒有在家,屋裡冷鍋冷灶,涼筷子涼碗,還有遍地雞屎,一撮一撮,一攤一攤。
他想喝杯開水暖暖身子,暖瓶空空如也,倒出來一股涼風,滿腹心酸。
女人回來了。女人是跑步回來的。女人看見了男人之後,露出滿臉笑容,滿臉燦爛。
女人說:「對不起,我去玩了一會兒,緊跑慢跑,還是回來晚了。」
女人所說的「玩」就是打麻將。女人是個麻將迷,玩起麻將來雷打不動,一屁股能把板凳坐穿!
女人說:「他爹,我今天運氣好,贏了幾百塊錢!」
女人說:「他爹,我知道你冷了餓了,我現在就給你做飯!」

男人最反對女人打麻將,也最痛恨女人打麻將。人家的女人家裡地裡針線活兒都特別能幹,都特別能給家裡創造財富,而自己這個女人除了能打麻將,別的活兒基本上不幹,不但不幹,麻將桌上她還欠了不少飢荒,常常有人找上門來朝他要錢!
他有些激動地說:「你贏了幾百塊?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輸了多少錢?你說呀,前前後後你已經輸了多少錢?」
女人笑了笑,開始刷鍋。
他有些生氣地說:「你運氣好,你本事大,你別回家你別吃飯,你接著往下打,打它個雞叫天明,再打它個日落西山!」
女人又笑了笑,開始點火。
他憤怒地說:「你看看咱們家這個,桌子上都是塵土,地上都是雞屎。還有外面欠的一屁股飢荒,要是你爹你娘來了,他們丟人不丟人,現眼不現眼?」
女人一下子陰沉了臉:「你放屁,這和我爹我娘有什麼關係?」
他們就是這樣吵起來的,並且越吵越兇,越吵越激烈。吵到後來女人就把灶膛裡的火弄滅了,不做飯了。女人說:「餓死你活該!我還去打麻將,我還接著輸,我還接著借錢,氣死你!」
女人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女人的眼已經困得睜不開了,摸進屋裡,倒頭便睡。彷彿聽到外面的雨又下大了,淅淅瀝瀝,纏纏綿綿。
濛濛雨聲中女人忽然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她覺得身邊涼颼颼的,少了往日的溫暖,用手摸了摸,原來躺在床上睡覺的只有她自己!男人呢?哎呀,男人呢?是不是因為惡狠狠地吵了一架,因為那些飢荒,男人跑了?跑了倒也不怕,跑了還會回來,就怕他一時想不開……
女人拉開燈坐了起來。夜沉沉,風淒淒,雨打房檐,單調而又孤寂。沒有男人還有女人嗎?沒有男人還有家嗎?女人想起男人許多好處許多溫情許多體貼來,眼裡有了明晃晃的淚水:男人是好男人,在村裡沒人說不是;可自己和別的女人比起來,是不是差了一大截子?不說別的,為了打麻將,男人吃的飯都做不好,有時候生,有時候熟,有時候冷,有時候熱,有時候忘了加鹽,有時候忘了加油,有時候很不及時!
恰恰男人從不挑剔!
女人想去找男人,可是三更半夜,雨水連天,去哪裡找他呢?
女人看見了桌子上的塵土,看見了地上的雞屎。那東西真刺眼,真難看,真給她丟人,真給這個家丟人!女人忽然不睏了,女人想反正男人沒在家,我現在就打掃這些臟東西!
男人是在第二天清晨回來的,身上穿著的棉大衣已被雨水淋透了。男人告訴她,昨天下午從城裡來了一幫開礦的人,拉來了不少機器和工具,他們怕挨雨淋,晚上又都返回城裡去了,不知怎麼打聽到他老實厚道,就找上門來,請他給他們值夜班,看攤子。男人說:「因為走得太急促,也沒和你打招呼,就披上大衣去了山里……」
女人說:「你走的時候沒吃飯?」
男人說:「沒,那時候剛吵了架,家裡也沒吃的。」
女人說:「你昨天夜裡沒睡覺?」

男人說:「沒,給人家守夜不敢睡,也沒地方睡。」
男人脫掉大衣,從懷裡掏出來800元,顫顫地遞到她的手裡。男人說:礦上的老闆真有錢真大方,他淋著雨值了一個夜班,老闆就給了他800塊錢!
男人說:「你拿這錢還飢荒去吧,還一點是一點,省得人家追著屁股朝咱們要,弄得臉紅脖子粗的!」
忽然之間,男人發現地上光潔了,屋裡亮堂了。男人笑了,說:「昨天吵架是我的不對,是我先發的火,我整整想了一夜,我不該傷害你的自尊!」
女人抱住男人哭了又哭,淚水打濕了男人的胸脯子。
女人再也不打麻將了。女人說:「男人的錢是用性命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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