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鬼之,我家的鬼媳婦

Joon Si ...| 2016-03-16| 檢舉

這是我們村一位老人講給我聽的,他年輕那陣子是個愣頭青,膽子大,天不怕地不怕,人都叫他田大膽。這是他二十一歲那年的一次經歷。

那個時候,村子裡不論誰家死了人,辦白事兒,都要請一個吹拉班子,晚上在家門口吹拉彈唱熱鬧幾天。我們管這種吹拉班子叫「吹子家」。出錢請吹子家的都是死者的親戚朋友,窮人家死了人,只能請不出名的吹家演上一兩晚,有錢的大戶人家,親戚朋友多,請的是有名的吹家,一演就是十幾晚。這在村子裡是頂轟動的事,不只本村的人,三里八鄉的村裡都有人趕場看。

有一回,我們鄰村高莊最有錢的高家死了媳婦。他家媳婦剛過門一多,生孩子沒生下來,難產死了,一屍兩命。俗話說,人過五十不稱夭,像她這麼年輕,不到二十歲,算夭折,按我們那的規矩,是不能埋進祖墳的。即使她娘家也是有身份的人家,喪事辦的很隆重,最後也只能葬在亂墳崗,做一個孤魂野鬼。

高家的高老爺為了安撫親家,花大價錢請了兩班最有名的吹子家,晚上在家門口吹對台戲。

同行如冤家,吹子家一般都避諱同行對台,能避則避,但這回高家出了大錢,他們也是為了掙口飯吃,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消息傳開,附近的幾個村子都轟動了。你想,兩班最有名的吹子家面對面唱對台戲,誰肯折了名頭?肯定都是把壓班子的彩兒拿出來玩命。大行家浸了幾十年的絕活兒,不到關鍵時刻不會輕易示人。這種事十年難遇一回,離高莊五里十里的村子裡的人,只要路不是太遠,都想去開開眼。老百姓子們有耳福了,奔走相告。

消息傳到我們村,一開始都很高興了一陣子,跟著就不是搖頭就是嘆氣,直說:「命不好,不了。」

高莊離我們村五里地兒,不太遠,以年輕人的腳力,也就兩袋煙的工夫,用分鐘算,大概二十分鐘。離高莊十里地兒的村子都有人去看,我們村的人咋就去不了?

其實不是因為道遠,去不了是因為通高莊唯一的那條道兒,必須經過埋高家媳婦的亂墳崗。我們村和高莊兩個村裡犯凶煞死的人都埋在那塊。(犯凶煞:非正常死亡)

老輩人說起亂墳崗,都說:「那地界兒白天都滲的慌,黑老(天黑)更是去不得!」村子裡流傳的誰誰誰黑夜經過亂墳崗怎麼怎麼樣的故事很多。吹子家演的再好,也沒有自己的小命好。

不過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有人就是想去,攔也攔不住。這個人就是田大勇,他是田大膽兒啊,年輕,又愣。

他不信邪。

田大勇愣,但是不傻,他想約幾個人一塊兒去,人多膽子壯。

跟誰說誰都搖頭,有兩個動了心的,也被家裡的老人攔下來。一個老太太不放心他,他臨出人門兒還勸他說:「大膽兒啊,可別去,聽奶奶話,夜裡那地方去不得,那是鬼打燈籠的地方,你們年輕人不曉得厲害。」

田大勇嘴裡答應著:「知道了。」心裡早罵開了,「娘個姥姥,沒人跟我去我就不敢去了?我大膽兒不是吃素的,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鬼,這回正好見見。」田大勇打定主意,先回了自己家。

十二月天黑的早,喝了兩大碗熱稀粥,天已經黑了個把時辰。他不想去的太早,去早了吹子家還沒有開始,大冷天他又沒地方坐著歇腳,再說好看的節目都壓在後頭,誤不了。

田大勇瞅瞅時間差不,穿上大襖,拿了兩塊乾糧,沖爹娘喊一聲:「我找二蛋耍去了!」就出了門。他經常晚上出去耍,爹娘管不住他。

農村沒有路燈,好在是十四,有個暈乎乎的毛月亮掛在天上,雖然不像天氣好時

望過去,亂墳崗就像一個黑色的剪影。

一近那地界兒,田大勇就感覺不一般,冷風吹透大襖,從前心一直涼到後背,冷得邪門兒。他心裡發怵,打起了退堂鼓:「這風這麼陰,難不成這亂墳崗真不幹凈?不如回去。」想著扭頭往回走了幾步,又一想:「這要就這麼回去,我田大膽豈不成了田小膽了嗎?以後那還有臉子槓直腰杆子和村裡人說話!這要回去,大行家的嗩吶可也聽不到了。一想起這,心裡又痒痒。」田大勇跺跺腳,緊了緊大襖,又扭回頭,硬著頭皮要過亂墳崗。

這個讓老輩人談虎色變的地界兒,是個方圓不過四五丈的小土崗,不知道什麼時候傳下來的規矩,犯凶煞死的人都要埋到這裡。

並有看到老輩人常說的鬼燈籠,沒有鬼打燈,應該也沒有提燈夜行的冤鬼。田大勇暗暗鬆了一口氣,膽子也壯了一些。轉過一個堰頭,亂墳崗正在眼前。

一陣陰風吹過,嗚嗚的響,就像一個女子輕聲嗚咽的哭聲。田大勇正尋思著這地界的風聲好生古怪,又轉過一個堰頭,猛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頭皮一炸,脊梁骨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只見道兒邊的地頭上,分明就坐著一個女子,一身白衣。由於月色太昏暗,看不太清模樣,好似她懷裡還抱著東西,正坐在地頭嗡嗡地哭。

有鬼!這是田大勇的第一個念頭,他轉身想跑,可兩條腿抖得厲害,邁不開步。那女子哭的聲音更大了一些,蓋過了風聲。

這不會是個人吧?這是田大勇的第二個念頭。也許是一個單身女子,夜裡走到這裡,陰風陣陣,又看前後無人,心裡害怕不敢趕路,只好坐在地頭哭上了。田大勇越想越對,越想越有道理,自己一個愣爺們兒走到這裡都嚇得渾身出汗,何況她一個弱女子。一定是這樣的。

想到這裡,田大勇也不覺害怕了,沖那白衣女子就喊:「喂,你是那個村的?你也是去高莊看吹子家的吧?莫怕,我正好也去,你就和我一起走吧。」

那女子並不理他,只顧嗡嗡哭個不停,一邊哭一邊嘴裡還叼著什麼,細聽,原來那白衣女子哭道:「我的兒啊……」田大勇心說別人哭起來都叫我的娘啊,這女人怎麼叫我的兒啊?真是奇怪。他又向白衣女子走近幾步,說:「莫哭了,你是誰家的媳婦?你也莫怕,想去高村就跟著我走。」田大勇從白衣女子的身邊走過去,瞅了那女子一眼,女子只顧低頭哭,看不見模樣,倒是懷裡抱著的像是一個未滿月的嬰兒,用小被褥裹地嚴嚴實實。

那時候村子裡的人思想還封建,講究男女授受不親,田大勇以為女子害羞,不敢跟他說話。他自己也覺得夜裡單獨帶著人家年輕媳婦走道不太好,讓別人見了,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倒沒什麼,只怕有損人家女子的名聲。

他想我只管走,那女子害怕,自然會遠遠地跟來,等進了村,人一多,她不怕了自去尋她的親戚就是。但是接下來田大勇發現,白衣女子並沒有跟,還是坐在原地不住地哭。

「難不成她不是去高村看吹子家的,而是從高村往我們村走親戚的媳婦?要是我們村的閨女或者嫁進我們村的媳婦,我應該見過,那更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荒郊野地。」

田大勇重又返回身,向那女子說:「你是去北村的吧?我是北村的田大勇。你要去誰家?不行的話,把你送回去。」

這回白衣女子有了反應,她止了哭聲,抬頭看了田大勇一眼,說:「誰要你多管閒事!」

說得田大勇一愣,這女子不只面生,還好生不講理,自己好心想送她,她倒不領情。田大勇心裡有氣,沖女子說:「你不走我可不管你了,我走了。」看那女子還是不動趁,田大勇心裡暗罵自己真是多管閒事,她就是遇了鬼,關自己鳥事。攏緊了大襖,撇下那女子接著趕路。回頭看看,女子確實沒有跟來。

又往前走了一里地的工夫,冷風絲兒絲兒地從背後吹著,田大勇覺得背後有人上了他。他心裡暗笑,那女人臉皮兒薄,抹不開面子,當面不肯答應,到底還是害怕跟上來了。

田大勇也不回頭,怕一回頭,羞了那女子又不跟了。他只故意放慢腳步,想聽一聽身後的動靜,確定女子已跟上來。身後沒有一點動靜,腳步聲、喘氣聲都沒有,只有風聲,風聲里嗚咽的哭聲也聽不到了。但是偏就感覺背後有人跟著。

他正要回頭看,白衣女子抱著孩子從他身邊匆匆走過,超到了前面。嚇了他一跳。女子看都沒看田大勇一眼,走的奇快,轉了幾個彎就不見了人影。

田大勇心說這小女子好快的腳程!當時他並沒有注意到,那女子走在月亮地里,腳下連個影子都沒有。

亂墳崗早就過了,這樣也好,女子走出去他也就放心了,田大勇這樣想著,心裡止不住又跟自己較上了勁:這大膽兒真是白叫了,颳了一陣涼風嚇得差點尿褲子,剛才還想扭頭回去,這要真回去可就丟死人了,還不如剛才那抱孩子的小媳婦。看來這亂墳崗也就嚇嚇膽子小的人,哪有什麼冤鬼妖怪。不過轉念又一想,心裡又不免覺得得意:人人聞之色變的亂墳崗他大膽兒還不是平趟了過來。

一路上他也沒有追上那個抱孩子的白衣女子,田大勇認為那個女子可能嚇壞了,這一出了險境還不可勁兒跑?

近了高村,道上的人越來越多,到了村口已是三五成群,都是三里八村趕場來的。田大勇隨著人流往前走,聽到鑼鼓嗩吶吹打的聲音。

兩班吹子家在高村最大的一片廣場上對壘,各家豎起四根高竿,四盞「氣死風燈」用繩子和地面扯緊了,高高掛在竿上。田大到的時候剛剛開場,吹打還不太熱鬧,但是人群已經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田大勇年輕力壯,又靈活,臉皮也厚,不管人罵,三擠兩擠擠到前面看上了。

亮嘎嘎的嗩吶一吹,鑼鼓傢伙什兒一響,什麼小媳婦亂墳崗早扔到天處邊兒去了。

節目那是一個比一個好看,兩邊的叫好聲是一波高過一波,到精彩處,田大勇跟著大夥可勁喊,累了就啃兩口乾糧。也不知時間過了多少,不覺月亮偏了西山。

正看到興頭上,漸漸站不住了,臨出門喝的那兩大碗熱稀粥在田大勇的肚子裡起了作用。一直到幾十年以後,田大勇說起來這件事就說,如果那天晚上臨出門不喝那兩碗粥,事情也許就完全不一樣了。

原來是十二月天冷,他粥喝的多,又不出汗,憋不住想**了。他不想去尿,身後邊圍的都是人,出去還得擠進來,再說大行家的嗩吶吹得正精彩,那捨得出去。

這樣堅持了一會兒,實在是堅持不住了,田大勇暗罵一聲娘個姥姥,活人還能讓尿憋死!排開人群就擠了出去。他身後的人都巴不得他快走,他個子高,擋著後面好些人看不到。

田大勇擠出人堆兒,四處看看,找了個黑旮,邊尿還邊想晚上真不該喝那兩碗粥。

尿完尿,在人群外邊轉了兩圈,想找個豁口好擠進去。出來容易進去難,兩個場子圍得水泄不通,還真不好進。田大勇剛準備悶了頭硬擠進去,突然眼角晃見一個白影,白影一閃,翻過一戶人家的土牆,就進了那家院子。

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在外頭看吹子家,家裡肯定沒人,翻牆進去的那一準兒是個賊啊。田大勇心說好小子,想趁著都去看吹子家的空當偷人東西,真會挑時候啊,不過你倒霉催的,大黑夜穿身白衣服,一眼就讓咱大膽兒瞅見了,那還跑得了你。

嗚哩哇啦的嗩吶聲田大勇聽著也不上心了,他的注意力都被白影吸引了去。

過去一看,那家的街門果然從外面鎖著,看來家裡確實是沒有人。好在土院牆不高,田大勇跟著翻進去,見廂房亮著燈,同時聽到屋裡傳出吱扭吱扭的奇怪聲音。這賊不知道在搞什麼,居然弄出連續不斷的聲響。他輕手輕腳挪到窗台下,用口水濕了手指,捅破窗紙往裡看。

家住的這麼近,這姑娘怎麼不去看吹子家,一個人躲在家裡紡線?

可能是掛在牆上的煤油燈有些昏暗,看什麼都費勁,田大勇又拔拉拔拉窗戶紙,索性把窟窿捅得更大一些。視野一開闊,就看到了那個白影,田大勇沒想到的是,白影竟是在亂墳崗抱著孩子哭的白衣女子。

田大勇一怔,這女子是個賊?看起來又不太像。只見那女子慢慢走到紡線的大姑娘身邊,也不說話,靜靜看大姑娘紡線。大姑娘只管一手吱扭吱扭搖著紡車,一手抽著線,就像沒有看見身邊早就站了一個人。

接下來,大勇終於知道大姑娘為什麼沒有發覺身邊有個人了,因為他發現煤油燈下大姑娘和紡車都有一條又黑又長的影子,而那個抱孩子的白衣女子卻沒有。田大勇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揉揉,再看,確實是沒有影子。

原來那個女子是個鬼啊!田大勇驚得差點叫出聲,想想自己居然差一點領著一個鬼過亂墳崗,滋滋地出了一身冷汗。

大姑娘繼續紡著她的線,女鬼在一邊看著,突然騰出一隻手抓住線一拽,紡得好好的線就拽斷了。這種老紡線車現在早已經見不到了,五十年代生在農村的人小時候應該都見過,斷了線重新接起來倒是容易,但是接頭得系一個線疙瘩,到時候染了色,經了線*,這根有疙瘩的線是不能上織布機的。造成浪費不說,還給經線的女人們添了麻煩,女人們會罵這個紡線的不會做營生*。

大姑娘嘆了一口氣,把線頭個疙瘩接好,沒紡了幾圈,那女鬼一伸手,騰一聲又把線拽斷了,姑娘再接好,女鬼又拽。這麼接了拽,拽了接,鬧騰了十幾回,最後急得大姑娘把手裡的棉花條一扔,趴到榻上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哥嫂怎麼把自己一個人鎖到家裡,他們都去看吹子家,本來心裡就委曲,可自己偏也不爭氣,笨手笨腳紡根線斷了十幾回,連個營生也做不好,這哥嫂回來見了少不了還要挨頓罵。這人活著真是沒意思啊,不如死了算了。

哭到這裡,大姑娘真就坐起身,從牆角找出一團麻繩,一頭拴上塊木頭,扔過梁頭,然後踩上一方高凳,把麻繩系個扣兒,這就要上吊了。

大姑娘兩眼發直,把頭都伸進了麻繩扣里,眼看被鬼迷了心竅,就要一命嗚呼。田大勇一看這還得了,情急之下大喊了一聲:「嗨,使不得!」嚇得姑娘一哆嗦,直接從高凳上摔了下來。

田大勇見那女鬼透過窗紙窟窿狠狠盯了他一眼,一閃就不見了,嚇得田大勇也是一哆嗦,從心裡往外真冒涼氣兒。

大姑娘摔了一下倒清醒了,兩眼也不直了,她知道了窗外有人心裡害怕,縮到榻角顫聲問:「誰?誰在外面?」田大勇應了一聲:「莫做傻事。」還從原路翻牆出去。後來田大勇還專門打聽了一下,大姑娘沒有上吊,那天晚上高村也沒有人死。

田大勇翻出院牆,想起剛才那女鬼透過窗紙窟窿盯他那一眼,心裡就一陣一陣發涼,又出了冷汗,衣服涼冰冰地在身上,夜風一吹凍得他直打戰。

八根高竿上的八盞風燈發出昏黃的光,下面是黑壓壓的人群,鑼鼓嗩吶的聲音聽到耳朵里再不是一種享受,所有的東西都被一種恐懼感籠罩。田大勇重又擠進人群,想借人多驅走恐懼。

大行家已經下場,表演高潮已過,夜也深沉,陸陸續續開始有人退場。田大勇本也想這時候走,但是想起要一個人過亂墳崗,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是等散場以後跟著三里八鄉的人一起走,人這麼多,也許有幾個同村的也說不定。走夜路,結個伴總好過一個人。

正想著,散場的鑼聲咣然敲響,隨著掌鑼人高喊的一聲老少爺們兒明天請好兒,人群一哄而,一部分人湧向村口,田大勇就在這些人中間。

越走人越少,越走人越少,等到最後一個通北村的岔路口,只剩下四個人,另外三個田大勇一個也不認識。果然,那三個人走了另一條路去了另一個村,通北村的這條路口,只剩下田大勇孤零零的一個人。

這時的月光退了光暈倒清亮起來,天一點也不黑。田大勇心想這可怎麼辦?他也想過去走另外一條路繞回北村,不過那樣要多走十好幾里路,猶疑了半天,最後還是發揮了他愣頭青的風範,一跺腳,管他姥姥的,闖過去再說。

遠遠地望見那黑矮矮的山崗。

一近那地界兒,風颳起來明顯就不一樣,田大勇乾脆一摟大襖,甩開長腿跑上了,他只求快點過了亂墳崗。嗚嗚的風響又像是女子嗚咽的哭聲,田大勇的愣勁上來,管不了那許多,嗵嗵的腳步聲就像他的心跳越來越快。

轉過一個彎就是亂墳崗,猛然間一個白影挾著一陣陰風忽地飄到眼前,嚇得田大勇差點摔倒。只見那女鬼早變了一副模樣,披散著長發,白衣上滿是血跡,目眥崩裂。「哪裡來的野小子,多管閒事壞我的好事,你拿命來吧!」五指箕張抓向田大勇。

田大勇伸手一擋,還沒擋住,女鬼卻自己收了手,一看有空當,田大勇閃過女鬼,沒命地跑起來。一時間陰風驟起,鬼哭神號,沙塵迷了道路,遮了月空,障了雙目。那女鬼忽而在前,忽而在後,化出百般凶態,更是聲嘶力竭,咬牙切齒,咒罵不絕。奇怪的是,女鬼縱使兇惡,但是一貼近田大勇就迅速飄走,始終沒有直接接觸。即使如此,田大勇已是心膽俱裂,眼前的道路根本看不清,只能憑著記憶向前跑。

跑了許久,女鬼漸漸不再現身,只是咒罵之聲還是不絕於耳就在筋疲力盡之際,透過漫天的沙塵隱隱著到了漆黑的房屋。快到村口了,田大勇精神一振,更是拚命邁動雙腿。

很快到了村口,突然風停塵住,咒罵聲也仿佛忽然被風吹散。田大勇跌跌撞撞跑進家門,一下子癱倒在地上,看著滿臉惶急的爹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家裡早就等得急了,找二蛋耍這麼晚不回來,正準備出去找,這時見田大勇一進門就委頓在地,面色慘白,忙上去扶,發現田大勇已經虛脫不能站立,大汗濕透了夾襖。

喝下半碗熱湯,田大勇就昏睡過去,**噩夢不斷,第二天脫水脫力無法下床。此後過了近一月時間,身體才慢慢恢復過來,間或還是會在夢裡見到女鬼悽厲模樣,女鬼還是一直罵他壞了她的好事。

田大膽兒的大號在**之間徹底倒了,他成了村子裡老人教訓愣小子們的反面教材。亂墳崗那就更沒有人敢去了。

事情到了這裡還沒有結束,兩年以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了一個雲遊僧人,他經過亂墳崗的時候,被積聚不散的怨氣驚動,就跟村子裡的老人們說他想留下來做幾天法事,來超度這些含怨而死的亡魂,條件是只求每日一頓素餐。老人們答應下來,並商量好各家輪流款待他。

如此每天日落之後,雲遊僧就到亂墳崗誦經,夜半方回,整整誦了九天才功德圓滿。這天輪到田大勇家招待雲遊僧,他就向雲遊僧講了他的經歷。

雲遊僧聽後說道,那女鬼就是高家死的媳婦無疑,她天命未盡而亡,不能進入六道輪迴,只好在世間做一個孤魂野鬼,無著無落,陰風淒雨,她受不了這種苦楚,想找一個替死鬼罷了。田大勇問那女鬼為什麼沒有要他的性命,雲遊僧輕頌一聲佛號,笑著說其實你不用怕她,人怕鬼,鬼也怕人,人人身上有三把無明之火就是專門祛鬼神的,你年輕力壯,無明火正旺,鬼神難近,這就是俗話說的人有十年壯,鬼神不敢傍。那些沙塵鬼樣都是虛像,不過是一些障眼法,鬼邪只欺身虛體弱的人,你那日大病了一場,其實是驚嚇所至,如果你能懷有「大膽」的本性,自然就無事了。田大勇問他那些鬼都超度了嗎,雲遊僧說超度了,田大勇又問他超度念的什麼經,雲遊僧合掌念道「地藏菩薩本願經」,又三稱「南無大願地藏王菩薩」之名。

雲遊僧走後,再沒聽說亂墳崗鬧過鬼事,田大勇也再不做噩夢了。又過了一年,亂墳崗添了新鬼,雲遊僧就又來了,他用這一年化來的錢置了些石料,在亂墳崗四砌了四座石塔,石塔全是實心,都不高,也就兩米多。雲遊僧對著石塔各誦了一遍經,這才離去,從此再無音信。那四座石塔如今依舊立在亂墳崗的四角。

還有一件事需要說一說,雲遊僧走後沒多久,田大勇就成親了,他的媳婦就是他在高村看吹子家救下的那個紡線的大姑娘。」

宿舍里很安靜,石頭講了這麼多竟沒有一個人打岔說話,窗外的校園也是寂靜無聲,想來是夜深了。我一絲睡意也沒有,讓石頭再講一個,他輕舒了一口氣說:「夜深了,明天還要上課,明晚的這個時候再講吧。」

夜確實已深,很快就聽到黑暗中其他人均勻的鼾聲。只是我的腦中還是不斷出現一個抱著嬰兒的白衣女鬼,站在紡車前,一次又一次將紡線拽斷的情景。我也有做事情不順心的時候,總是做不好,就像冥冥中有個人專門跟你過不去似的,搞得人心煩意亂,這是不是就是有鬼在作怪呢?人們做事不順手隨口說的那句「見鬼」,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我在心裡暗念三聲「南無大願地藏王菩薩」,但願今晚不要做噩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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