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一分鐘後,船終於動了。
看著雷達螢幕上的那群白點慢慢消失,指揮室里外響起了慶祝的聲音,大家喜極而泣,互相擁抱起來。我看見劉偉終於放鬆下來,一下癱軟在椅子上,所有的船員都圍了過來,擁抱我和劉偉。
一天後,我們回到了港口,這次雖然包括船長唐洛飛在內還是葬身了十二人在海底,而且所有的貨物都沒了,但大部分船員和旅客都生還了。
這以後我沒再見過劉偉,因為我已經對船產生恐懼了。不過他每年都寄賀年卡給我。上面每次都是同樣的兩個字:信念。
紀顏說完,終於換動了一下身體的位置。我感慨道:「或許,人生存的信念才是最強大的力量。」
紀顏點點頭,落蕾也同意地說:「的確,大部分時候都是我們自己的心理在作怪。」
只是李多卻在旁邊認真地看著一章樂譜,絲毫沒注意我們說話。紀顏好奇地問她幹什麼呢,她則神秘地說:「下星期二,一定要來學校啊,有我的演出!」
「哦?是什麼?唱歌麼?」我問她。李多搖頭又點頭,「是唱歌,但又不全是,反正你們去了就知道了。」
我和落蕾答應了一定去,李多才放我們離開。我看看日記,今天是周末,也就是說後天就是了。她到底要我們去看什麼呢?我和落蕾都很好奇。
第二十七夜 合唱團
女孩痛苦地用雙手拍打著窗戶,兩腳亂蹬,和被釣上來的魚一樣,拚命而無助地掙扎,頭高昂著,喉嚨里一根細線釣著,而且在向外噴血,血液飛濺在窗戶上。我們都驚呆了。
很久沒去過大學了,仿佛已經隔了好多年似的,其實我也不過畢業幾年而已,但再次看見美麗的校園,即便不是自己的母校,那種親切感也油然而生。只是大學大都在城市偏遠處,於是我借了輛採訪車,當然,其實是落蕾借的。
李多告訴我們,今天下午有她的演出。原來她參加了合唱團,我倒一直沒注意到她有唱歌的天分,不過想想她平時的高分貝,或許很適合。
三人坐著採訪車進了大門。但裡面的路不熟悉,只好打電話叫李多出來。車裡有點悶,只好下車等,順便也可以看看校園裡面什麼樣子。
我正往前走,忽然身後被人撞了一下,我倒是沒事,回頭一看,地上坐著一個短頭髮穿著學生裝的女孩子,一臉孩子氣,旁邊還散落了幾本音樂書和樂譜。她揉著手肘,似乎很疼。
「不好意思,是我跑太快了。」她站了起來,不住地向我鞠躬,搞得我反而不好意思了。
「你沒關係吧,需要看醫生麼?」我問道。女孩羞澀地笑笑,低下頭,齊耳的短髮把臉遮了起來。
「啊,呂綠,你在這裡啊。」李多忽然一跳一跳地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挽住了女孩的手。
「你們認識?」紀顏和落蕾也過來了。
「嗯,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合唱團的一員。她叫呂綠,雙口呂,綠色的綠。」李多向我們介紹完後,又回頭對呂綠說,「顧老師在找你呢,下午就要演出了,還要最後彩排一下。」呂綠哦了一聲,向我們點了點頭。我們三人也隨著李多去了彩排的劇場,反正來得早了點,倒不如看看她們彩排,我大學的時候懶得很,從未參加任何課外活動,所以對這些小女生的合唱倒是很好奇。對了,忘記說了,李多參加的是女子合唱團,不過據說她們的老師卻是個男的。
學校頗大,合唱團彩排的劇場離大門有點距離。因為李多和呂綠要趕去彩排,在李多的指引下,我們向歌劇院駛去。路上李多說個不停,我們也稍微了解了點合唱的基本知識。
不是任何一個集體歌唱的組織都可視為合唱團,偶然或驟發性的集體歌唱只能叫做群眾歌詠活動,二者的區別不僅體現在演唱水平的差異上,更重要的是歌唱目的不同。前者的歌唱行為表現為藝術追求,後者的歌唱行為則是以集體歌唱為特定表達手段的社會活動。合唱團是這樣一個集體,它充分掌握那些必不可缺的合唱技巧和藝術表現手段,以表達作品中所蘊藏的思想與感情等內容。合唱團是按聲部來建構合唱組織系統的,聲部則是依據嗓音個性特徵即音域的寬廣來劃分的,分為女高音——soprano,男高音——tenore;女低音——alto,男低音——basso。李多應該是女高音吧。
穿過了圖書館和學校的運動場,車沿著學校西邊的飲食街行駛。劇院是在學校建校時候同時興建的,雖然中途翻新了幾次,但還算是比較破舊的,不過據說今年學校收到一筆巨額的贊助費,專門用來做新的劇場和舞台。
劇院還保留著比較完整的哥德式建築風格。兩邊是高聳的尖頂,青灰色的牆漆讓人覺得有點涼意。中間夾著半圓形的正門,雖然談不上宏偉,但那種古樸的顏色和嚴謹細膩的布局,處處向外滲透出一種藝術感。劇院的窗戶都是高窄的,上面還有綠色的花紋,非常漂亮。
我們下了車,正門前還有台階,上了台階之後,裡面還有段比較長的走道,走上去才知道,居然還是地板,不過從快褪色的表皮來看,的確有些年頭了。五人走在地板上發出嗒嗒的擊打聲,尤其是李多,她拉著呂綠跑得很急,皮鞋和地板的撞擊聲很大。走過過道,出現一個旋轉式的扶梯,這是個四層的樓房,就算沒有電梯,爬起來也不算費力的。每層的扶梯轉角都有些名人油畫或者小型的石膏藝術品陳列。整個劇院幾乎都是由木製品組成。
排練的地方在三樓。我們剛上三樓,迎面走過來一個女孩子,和剛才的呂綠不同,這個女孩非常高挑,穿著紅色的毛線衣,黑色的卷髮披散在肩膀上。她長得很漂亮,小巧的鼻子和大大的眼睛恰到好處地安放在那張瓜子臉上,有幾分像當下某知名的女演員,不過很可惜,我不喜歡這一類的,因為她的臉上同時帶著一副傲慢和輕佻的神情。她站在樓梯口拿著鏡子,看見李多後,微微笑著走了過來。
「這不是李多麼,顧老師找你很久了,怎麼,帶了一大幫子親友團來啊。」說完朝我們看了一眼,與其說是看,不如用瞟更恰當。
「不用你管,再照鏡子你也只能做替補而已。下午的演出有校領導來呢,當然要讓最優秀的團員去唱,你還是好好化你的妝吧。」說完,李多拉著呂綠走了進去。紅衣女孩聽了以後臉都發紫了,一個人朝另外一邊走去。
「她是誰啊?」落蕾問李多。李多氣呼呼地說:「她叫凌鳳,據說她父親是個土財主。要不是捐了筆錢給學校,她哪裡進得了合唱團,唱歌老走調。」
「合唱團很難進麼?」我不禁問。呂綠這時候說話了,她左手抱著書,右手把頭髮捋到耳朵後。
「是的,團里,尤其是顧老師挑選成員很嚴格,而且我們合唱團清一色都是女孩子,以前的前輩經常演出,還出過國呢。」說完,她又皺了皺眉頭,握著李多的手,「我真怕我不行。」
「沒事的,這裡除了我,你就是唱得最好的了。」李多熱情地抱著呂綠。我們三人則暗笑。
排練室我們不能進去,只好站在外面。離正式開始演出還有段時間,我和紀顏決定轉轉,落蕾則堅持要留在這裡看女孩們彩排。
總的來說這裡讓我不太舒服,雖然現在是冬天,但外面陽光燦爛,而這裡卻一點陽光都看不到,而且這裡的冷和外面的有所不同,似乎這裡的寒冷更容易入骨。
「似乎很多學校都有自己的傳說啊,包括我以前的大學,據說化學實驗室永遠不開放,因為傳說以前有個化學老師在裡面用硫酸自殺過。」我望了望這裡,忽然向紀顏說。紀顏把衣服裹了裹,看來他也很冷。
「大部分都是假的,不過是學生們編著玩罷了。可是,」紀顏正色說,「有些東西如果經大家的傳說多了,是會產生變異的,就像癌細胞,其實開始是良性,但總去懷疑擔心,搞不好真的會變惡性腫瘤了。所以,謠言最好止於智者。」
「你們是什麼人?」一個戴著眼鏡、30多歲、臉龐十分白凈的男人向我們走來。令我吃驚的是,他的聲音如此細膩,如果不是看著他,我真以為是女人在說話。
「我們是李多的朋友,她叫我們來看演出的。」紀顏介紹道。
「我叫顧鵬,是李多的老師,合唱團是我帶的。」原來就是李多和呂綠說的顧老師。「李多的資質不錯,磨鍊磨鍊會是個優秀的歌唱演員,不過合唱的要求是要做到大家一起唱得如同一個人在唱歌一樣,最主要的是和諧,在同一地方換氣,在同一時間出聲,正確地演唱自己的旋律,音調純正,不跑調。每一個人都善於純正地演唱,就可以保證整個合唱團音調的純正。這個合唱音響成分稱之為音準。但李多的毛病在於過於愛表現了,總是很難和大家合拍,不過她已經改正了許多,要不然今天也不會讓她上了。」顧鵬說了一大堆,我和紀顏聽得不是太明白,只好拚命點頭。看來他是來上廁所的,和我們說完,又朝排練室去了。
「和諧。」紀顏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疑惑地問他什麼意思,他卻說隨口說說罷了。
正在這時,排練室傳來一陣尖叫,接著是一大片人嘈雜的呼喊聲。
「出事了!」紀顏看上去興奮多過驚訝。我和他連忙趕過去。
七八個女孩圍在一起。我們進去一看,一個女孩躺在地上,雙手捂著喉嚨,臉部的五官痛苦地扭曲著,我發現她的喉嚨腫脹得厲害,而且帶著青黑色。
「讓開一下。」紀顏叫個個面帶驚恐的女孩散開,好給躺在地上的人留足夠的呼吸空間,接著他抓著女孩的手,輕聲說,「別緊張,放鬆,我馬上救你。」說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黑袋子,展開一看,居然是一組銀針。他拿出一根十厘米左右的插在了女孩的後頸處,又接連插了幾根。黑腫開始消退,傷口處流出很多烏黑的血,而且非常臭。女孩的臉色稍好了點,但慘白得嚇人。一陣忙碌後,紀顏也滿頭大汗。
「怎麼回事?」我忙問紀顏。他收起銀針,擦了擦汗。
「不太清楚,看上去像中毒,如果不把血放出來她會窒息的。但現在雖然好點,但肯定的是這段時間她的喉嚨無法出聲了,更別提唱歌了。」紀顏神色黯淡地說。當然,我們沒有說太大聲。像這種事情要看當事人的了,如果報警其實也能立案。
由於救了那個女孩子,紀顏一下子就引起了周圍女生的注意,呼啦一下就圍了過來,問這問那,還好李多一下把紀顏拉了出來,並做了簡單的介紹,我們才得以逃脫。
「魏曉雪的位置只好暫時讓凌鳳頂吧。」顧老師交叉著手放在胸前,嘆了口氣。原來出事的女孩子叫魏曉雪,蠻可憐的,練了這麼久突然因為意外就下來了。顧老師叫大家恢復一下狀態,準備正式排練一次。而魏曉雪則被送到了附近的醫院。這時旁邊的女生議論了起來。
「也不知道這事怎麼解決,我看八成凌鳳下的毒。」
「是啊,你說會不會有警察來?」
「難說,不過無所謂,凌家有的是錢。」女生們趁著休息時間,聚成一團咬耳朵,雖說是咬耳朵,其實聲音大得我都能聽見些了。這時候凌鳳換好了衣服從這裡走過,頭都沒動,鼻孔發出了哼的一聲,接著甩下一句「嫉妒」,就去顧老師那裡了。
合唱團的總人數並不多,因為每多一個人,演唱的難度就增加一分,除開凌鳳、李多、呂綠三人,另外還有七人。也就是說雖然說是合唱團,其實上去唱的也就十人。顧老師在一旁指揮,而且旁邊還有錄音,以便讓她們自己聽聽,找找缺點。
據說這次唱的曲目有三個待選,由於屬於小合唱,所以選的曲目並不十分寬裕。這三首歌分別是《我的祖國》、《愛我中華》和《飲酒歌》。我們站在門外聽她們演唱,的確很好聽,難怪這學校的合唱團非常著名。短暫的演練後,顧老師把大家叫在一起聽錄音,以便找找不足的地方。我們也去了。其中一個女孩子去上廁所了,廁所在四樓。
錄音放到一半,忽然聲音有些異樣,在美麗的合音之中好像有別的聲音,而且不只我,大家都聽見了。於是顧老師把那部分聲音放慢。
「一個接著一個,帷幕已經拉開,美麗的姑娘在風中舞蹈,卻無法唱出歌來。」放來放去卻只有這一句。眾人臉上多有恐懼之色,由於在排練的時候窗簾是拉上的,排練室不是很明亮。
「可能是混進的雜音吧,大家不要在意,繼續,我們時間不多。」顧老師拍了拍手,環顧一下,卻發現少了一個人,原來上廁所的女孩仍未回來。顧老師只好親自上去找她,學生們就原地休息聊天。
「據說這裡曾經有個前輩弔死了自己,」呂綠面帶愁容地說,「就是二十年前,她們是學校最優秀的合唱演員,但其中一人卻那樣結束了生命。」
「上吊也沒什麼特別啊。」我問。
這時候李多神秘地回答:「你不知道了吧,她從這裡的樓頂跳下來,但不是用繩子綁著自己的喉嚨,而是……」她還沒說完,我聽見拉上了窗簾的窗戶發出砰砰的撞擊聲,似乎有人拍打一樣。整個排練室靜了下來,砰砰聲在這裡迴蕩起來,紀顏和我走了過去,旁邊幾個女孩子都嚇得躲一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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