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不到半年，我又回到了廣州的北京路，為的是約見一位越南歷史學者。

我們一起來到一處新開的越南餐館，正好在原來非常興旺的「大頭蝦」對面，雖然面積較小，卻依然顯得十分清雅。

中國版圖像公雞

一班越南留學生相聚，談笑生風，品嘗各類法國式越菜之際，興致勃勃。忽然走來一位中年男子，自我介紹是來與我約見的，他名叫「黃清芳」，是研究越南歷史的學者。

大家趕緊給他讓了位子，一起繼續剛才的話頭。

電視機中播放著習主席訪問越南的場面，其中一位越南女生特別讚許彭麗媛所穿的旗袍，說那種淡綠色正是如今越南南方最流行的。

這位歷史學者忽然插了一句：「你們中有人去過西安嗎?」結果沒有人舉手。

他繼續說：「前不久越南富壽省發現了兩件石器，這種石器叫著『牙璋』，它是古人用來向天禱告的器物，如同天主教徒用十字架禱告一樣，凡是信奉敬天教義的都用它。

其中一位女生說：「有人說中國看上去像一隻大公雞，獨缺一條腿，恰恰越南看上去就像那條腿呢」，大家聽了原本想笑的，但卻相互看了一眼，沒有笑出來。

北到中國的遼寧北部，西到中國的甘肅西部，南到越南北部，在5000年到3500年前都生活著敬天教的信徒，他們的共同特點是不拜偶像只拜天。

這證明了一點，中原人定居越南遠遠早於秦代，這種敬天宗教後來逐步被儒家和法家所滅絕，後來佛教傳入中國人才開始拜偶像了，才產生了所謂儒釋道文化混合體」。各位越南學生聽的入神，聽完了不由地發出一陣嘆息。

我這才出來打了個圓場：「難怪說要建立『中越命運共同體』呢，這不，我們又在廣州相聚了」。

黃清芳和我談話最為投契，從遠古談到當今，其樂融融，互有啟發。

我感興趣的是中國古代文字和兵法發展歷史，他感興趣的是中越文化關係和宗教歷史，我們從越文的拉丁化談到中越兩國的馬列主義意識形態發展變化，漫天漫地，無所不談，果然棋逢對手。

我有這麼一種感覺，和韓國歷史學者談歷史，基本上他們不願意聽我講，只顧他們自己發表意見;

八駿圖

和日本歷史學者談歷史，他們知識比較豐富，但思維比較狹隘，不容易接受新東西，而這位越南歷史學者十分淡定，思路活躍，不拘一格，全無國籍之見，令人感觸。

他說要北上西安，為的是去拜祭黃帝之墓，另去考察兵馬俑。

兵馬俑

讓我吃驚的是，他告訴我說：「說當年秦國滅了六國，其實不然，當時秦始皇派了五十萬人進入嶺南，其中三十萬被擊潰於越南北方，後來趙佗用剩下的二十萬人滅了嶺南二十四國(部落)，建立了南越國，但這僅僅是中原人開發越南的一個插曲，更早的巴蜀人住在越南至少五千多年了。

我希望從人類學角度分析比較秦國人和巴蜀人血統在越南人中的影響。」我問他如何看「中越命運共同體」這個概念，他卻不由地沉默了。

「美國人非常明白，要牽制中國這隻『大公雞』，必須抓住越南這隻『雞腿』和朝鮮這個『雞脖子』，不惜韓戰和越戰數萬人生命的代價，這是它的全球大戰略最關鍵的一環。

他繼續說道：「越南和菲律賓不同，越南至今依然是個儒家文化為主導的社會，儒家和馬列主義結合便產生了『一黨領導下的民意制度』，越共組織涵蓋了越南的主體精英人群，實現了道統和治統的統一，鞏固了國家政府的統一領導權，雖然黨內腐敗情況嚴重，但黨紀依然有效地防止了國家分裂勢力作怪，反腐已經逐步成為一種自我糾正的體系功能。

這與中國體制改革不謀而合，這就是命運共同體啊。

菲律賓搞多黨選舉制度，結果導致分裂勢力各自為政，越民主就越無主，根本無法真正發展經濟，靠當國際菲傭的收入，很可能重新淪為美國傀儡」。

雖然我有不同看法，但還是接受了他的意見。

當我們兩個中年人埋頭談話時，那幾位越南留學生已經差不多吃光了各類越式法國點心和大菜，不過他們專門為我們訂購了兩份越南咖喱牛肉飯，讓我們帶回旅店。

這些越南人在廣州根本沒有一點越南特徵讓你辨認，就如韓國人在吉林無法辨認一樣，可是他們心裡卻有著另個國家，歷史就是如此戲弄人類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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