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發現漂來恐怖怪船,滿船怪物,沒想到靠近船看到這一幕嚇傻了
男子在海邊散步的時候,海上漂來一艘怪船,感覺上面有很多東西在扭動著,很怪異,船靠近了沙灘之後,跑近一看,整船滿滿的怪東西,並且數量龐大。
整船密密麻麻的,這些奇怪的生物,這些模樣怪異的生活在扭來扭去,並且裝得滿船都是。
越來越多人注意到這艘怪船,大家都是紛紛猜測,這些奇怪的東西是什麼?是不是海洋污染導致某種生物變異。
隨後當地警察趕到並控制了現場,最後專家給出的解釋,這並非是海洋污染導致生物變異,這是一種叫鵝頸藤壺的生物,在西班牙是一種當地人很喜歡吃的生物。
警方也調查得出,這艘船可能是日本海嘯後漂流到海上的棄船,經過長時間的漂流,隨浪來到華盛頓州海岸。
藤壺看似是貝殼,其實卻屬於甲殼亞門的蔓足下綱,與蝦蟹的親緣關係更接近。它們的種類名稱繁多。僅是「鵝頸藤壺」這一俗稱,就包括了從深海到潮間帶、從太平洋到大西洋、從熱帶到冷水海域的諸多品種。
我的一位朋友去歐洲訪學,曾經在朋友圈曬過一碟子形狀詭異的食物照片。那是西班牙加利西亞的傳統美食percebes,學名Pollicipes pollicipes,英文也就是goose barnacle。這種鵝頸藤壺和文章開篇時提到的兩種都屬於有柄目(Pedunculata)。只不過它是「指茗荷屬鵝頸藤壺」,另兩個是「茗荷屬」的。閩浙沿海和金門馬祖吃的龜爪藤壺(Capitulum mitella)與percebes也極其相似,俗稱龜足、佛手,或日本鵝頸藤壺,卻屬於鎧茗荷目(Scalpelliformes)。有些無柄目的藤壺亦可食用,例如浙江溫嶺一帶的「蛩」、日本海域高達7厘米的巨藤壺(Megabalanus)。有一種巨藤壺Megabalanus tintinnabulum,貌似和丁丁頗有因緣,其實卻是瑞典科學家林奈根據其形狀而命名。Tintinnabulum是一種「手鈴」。中世紀的羅馬教皇蒞臨之際,會有人負責搖動手鈴通知保持肅靜。法文原版里阿道克的罵人話是「Mille millions de mille milliards de mille sabords」!直譯為「百億千億個破舷窗」!反而和藤壺沒啥關係。
加利西亞的工作機會少、報酬又低。鵝頸藤壺不啻為當地漁民的生財之道。在一年裡的多數時間,這種生物都潛沒在潮水線以下,依靠潮水漲落時攜來的浮游生物為食。當太陽、地球、月亮匯成一線,形成大潮漲落,它們才會在潮差最大的時候暫時地顯露。所以,至少每間隔兩周,逢到滿月和新月,才是適當的捕撈時間。越是驚濤拍岸的礁石岩縫,生長出的藤壺就越碩大肥美。但對於捕撈人來說,卻意味著極度的危險。
說當地漁民們是在用繩命去捕撈鵝頸藤壺,可以說毫不誇張。他們事先需要將粗繩拴在腰間,一手持長杆網兜,另一手拿刮削刀具,然後下降到嶙峋的礁石中間。岸上必須有人死死地拽牢繩索,否則捕撈者不被巨浪拍暈在礁石上,也會被大潮退卻時產生的巨大吸力捲走。加利西亞的「死亡海岸」(Costa de la Muerte)是絕佳的捕撈地點。這裡平均每年都要淹死五位漁民,多數是撈藤壺的人。
歐洲餐館裡的一盤percebes能賣到一百歐,品相好的拍賣價格可達每公斤三百歐。為了吃這一口稀罕玩意兒,有人願意支付不菲的價錢,也有人願意為之付出生命代價。
加利西亞有捕撈限令,每人每天限捕六公斤,而且必須在國營魚市售賣。但偷賣給飯店的大有人在。市面上有一些percebes,是從摩洛哥或加拿大等地運來充數的,味道口感稍遜。20世紀七、八十年代,西班牙水產進口商到北美沿岸尋訪percebes的替代品,發現西北部印第安人很早就有用鵝頸藤壺孝敬部落長者的傳統。當時的一位北美商人,苦心經營了九年時間,終於獲許捕撈太平洋鵝頸藤壺並販運到西葡一帶。
如此費力捕獲的珍饈,烹制方法卻殊為簡單:在滾水裡焯兩三分鐘(海水為佳),撈出來拗開硬殼,就可以吮食裡面的帶汁鮮肉了。生吃亦佳。複雜些的吃法,是鋪襯新鮮生菜或冰塊,配蒜泥蛋黃醬。或在煮料里放洋蔥塊、檸檬、月桂葉,煮好撈出來放涼了吃。據說兼有蝦、蟹和牡蠣的味道。
老饕們文藝感十足地描述道:
這一小口難以盡述的豐富滋味,包含了大西洋的潮來潮往,和無數細微生命的過往浮沉。
(加利西亞美味percebes)
(加利西亞漁民在捕撈percebes。圖片來源)
關於鵝頸藤壺,還有一段有趣的八卦史。歐洲人一度誤以為它們是白頰黑雁(barnacle goose)的前身。這種雁的主棲息地是北大西洋的北極島嶼,冬天時遷徙至愛爾蘭和蘇格蘭西部。古代人無緣得見其遷徙繁殖,以為是從愛爾蘭海里的鵝頸藤壺變成的。13世紀基督教士傑拉爾德記載稱:幼雁「身上有殼,用喙叼住浮木海藻」,長出羽毛後化為成鳥。他說,在天主教規定禁食的日子,有些愛爾蘭人認為食用這種雁肉不算是罪過。因為它「既不屬於肉類,也並非來自於肉身」,因此還具有特定的宗教寓意。同時代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曾派遣遠征隊進行調查。但從隊員帶回的藤壺標本里,卻無法看出與白頰黑雁有任何關聯。當時的德國學者聖阿爾伯特·馬格納斯做過實驗,把一隻雌性白頰黑雁與家鵝們混養。結果這隻雌雁談戀愛、下蛋、養孩子,終身大事無一耽誤。「藤壺化雁」雖被證偽,但迷信說法卻一直延續到16世紀。 當然,18世紀的《紅樓夢》照樣也還在說「腐草為螢」。
說起藤壺與生命形態的變化,不免要提到偉大的達爾文。他在寫《物種起源》前的1846年至1854年期間,辛苦研究過10000個藤壺標本,並進行細緻分類,最後完成了關於蔓足亞綱的四卷本著作。這預示著他的「進化論」即將趨於成熟。然而就在這漫長的八年時間裡,他身體卻陷入極糟糕的狀態,心悸、胃腸漲氣、劇烈嘔吐。更糟糕的是,這期間他父親辭世,最疼愛的孩子安妮也不幸夭折。「八年藤壺」的傳奇,是一部辛酸血淚史。
(中世紀「藤壺樹」上的白頰黑雁。圖片來源:British Library, Harley MS 4751, Folio 36r)
(白頰黑雁,圖片來源)
(左圖為達爾文繪製的「手鈴」藤壺,右圖為麗貝卡·斯各特撰寫的《達爾文與藤壺》)
從「藤壺」這一名稱里,枝枝蔓蔓地牽扯出許多的故事。從某種意義上說,孤立的語言詞彙,就像是一隻只藤壺,需要盡力附著到更大、更堅牢的敘事載體上。或許,每一個孤獨的生命個體亦復如此,總在嘗試和另一種更大的質與量,或更穩定的存在物聯成一體。
藤壺這奇特的生物,曾經讓人誤以為它們將幻化為飛鳥,曾經有人耗費八年光陰為它們仔細分類,曾有人用九年時間才獲准將它們從太平洋販運到西歐餐館,曾有人在月圓時分被潮水拍暈到礁石上溺水而亡。更多人可能只留意到它們的名稱、售價和烹飪方法。
這些微小生命在地球上的存在,已經有五億年之久。
在它們的身軀里,還有多少故事,我們無從知曉。
順帶說一句,Lepas被譯為「茗荷」,大概是因為它形狀酷似一種同名植物的帶莖花蕾。《櫻桃小丸子》里有一集《靠茗荷忘記一切》,說的是這種姜科植物。它又名蘘荷,是芳香微甘的料理美食。
日本的佛教傳說稱,釋伽的弟子周利槃特格外健忘,總是記不起自己姓名。當他準備向師尊求助,取回預先準備的姓名牌時,居然連這件事也忘得一乾二淨。死後他墓邊長出的草,被稱為「茗荷」,意思是「負荷著姓名遺忘的痛苦」。
所以有一種說法:吃下茗荷,一切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都會被遺忘。
所有不應該記住的,所有應該記住的。
荷馬史詩《奧德修紀》里描述過另一種食蓮者:他們失去記憶,經年困駐於海上,不知歸返,仿佛是一個個縹緲的亡靈。
(茗荷花蕾)
(《奧德修紀》里的食蓮者,繪畫:Willy Pog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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