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經歷過被苛責一點點蠶食的人，永遠無法理解那種恐懼和無助。離婚後，我不願意見到前夫；偶爾遇見，我只會感恩自己離婚的選擇。
——小婚家
01
我今年45歲，前夫是一個資深股民，我們結婚20年，他業餘炒股15年，3年前辭職炒股。
離婚之前，他的心情好壞是直接與股票掛鉤的。每次下班回家前，我都會先用手機搜搜股票行情。
如果全線飄紅，我的心就會飛起來，然後一臉輕鬆地走進家門；如果是滿屏綠，我的心就會重重地沉落，完了，又要挨罵了。我深吸幾口氣，努力安慰自己：誰的生活不千瘡百孔？
冤有頭，債有主，可這個債他最後總算到我頭上。股市行情好的時候，他也經常不開心，拍著大腿嘆氣：「本來我要買XX股票的，結果你一個電話打來，讓我錯失良機！這隻股票今天漲停了！你害我少賺多少錢？你能不能少出點兒麼蛾子！」
股市大跌的時候，他的脾氣會更加暴躁:「都是你帶衰我！離開你這個霉運女人，我才能轉運！」只要我反駁一句，他就罵我。後來，我不再反駁，一個人坐著默默流淚。
去年五一前夕，因為股票大跌，他把家裡的積蓄賠得精光。他幾近癲狂，又開始罵我，把錯全都推到我的頭上。在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很累，不知道這個婚姻繼續維持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他或許不是一個壞人，但他不是一個成熟的男人，連自己做的決定、犯的錯都不敢面對和承擔。在他的心裡，我不是他的女人，只是一個替罪羊和出氣筒。我的婚姻里已經找不到一絲溫暖和快樂，充斥著他喋喋不休的抱怨和指責。
我決定離婚，把價值20萬元的房子留給他，他沒有工作，沒有積蓄，股票行情又不好，如果再沒有房子，恐怕連生活都難了。無論他曾經怎麼對我，畢竟是孩子的爸爸。我承擔了兒子的生活費，直到他大學畢業找到工作。是的，我選擇凈身出戶，我什麼都不要了，只要他同意離婚。
我僅僅花了半個小時就擬好了離婚協議，他也在氣頭上，唰唰地簽了字。第二天，我們就去民政局辦了離婚手續。
已上大學的兒子，對我們離婚沒有太大反應，他早已厭煩我們三天兩頭的爭吵。他只是對我說：「既然這樣，還不如早點兒離婚，你可以少受一些苦。」那一刻，我淚流滿面。
02
離婚後，我在市中心租了一套房子住。日子不是不辛苦，但是心裡很踏實。我再也不必擔心自己努力工作掙來的錢，瞬間被股票吞掉，也不必緊張誰的臉色是晴天還是陰雲密布。高興時，我會在路邊買一杯奶茶犒賞自己；鬱悶時，我到樓下跑兩圈，第二天，信心百倍地面對全新的生活！
熱心的朋友張羅著給我介紹對象，問我有什麼條件。我說：「兩條，一是要尊重我，凡事有商有量；二是脾性溫和。」朋友說：「這叫什麼條件？太虛，說點兒實在的！」我說：「過平常日子，這兩點就夠了。」
朋友30歲出頭，有一個事業有成又寵愛她的老公，生活過得絢爛多彩，她理解不了我對生活最質樸的要求。
不久，她給我介紹了老朱。介紹時，她非常難為情地說：「老朱除了人好，其他方面真的有點兒拿不出手。你要是不願意，就別去見了。」
我說：「人好就行！」
老朱長得有些黑瘦，是工人，52歲，喪偶，有兩個兒子。第一次見面，他很尊重地問我：「你想去哪兒吃？」我想起美食節目介紹的一家餐廳，就領著他去那裡。然而，因為我是路痴，走錯了方向，在路上耗了兩個多小時，餓得夠嗆。如果換成前夫，他肯定會喋喋不休地數落我，說我沒做好功課，說我自作聰明，說我是笨蛋，說和我在一起就是倒霉透頂，然後抱怨這頓飯太不值了，耽誤他看電視，還不如在家吃麵條……
我和老朱說：「對不起啊！」老朱只是溫和地說：「沒事兒，權當兜風！你看今天天氣多好啊！」
那一刻，我突然想流淚。受過太多苛責的我，其實想要的就是這種寬厚的接納。
03
兒子經常會給我打電話或發微信，這是我離婚後最大的安慰。有時，我也會提醒他，回去陪陪他爸。
離婚對前夫來說，是一個致命的打擊。他沒有工作，沒有朋友，股票又虧得令人絕望。離婚前，我的存在於他來說，是個成本很低的發泄口，可以想怎麼罵就怎麼罵。現在，不知他如何處理憤怒情緒。希望現實像他所期盼的那樣，離開我這個「倒霉鬼」，他從此鴻運大發！
我和老朱的感情進展很順利，他每天都開著電動車接我下班，晚上我們也經常一起吃飯散步聊天。
一次和老朱散步，經過我家門前的那條街，抬頭看到我家窗口的燈光。我站在那兒，呆呆地望著，不知不覺淚流滿面。老朱說：「你上去坐會兒，我在這兒等你。」我搖頭。
我只是在想：20年，7000多個日子在家門口徘徊的忐忑，以及被前夫無端責罵的絕望和無助……這樣的日子，我怎麼過了那麼久？因為這段婚姻，我落下一身的病，腸胃不好，婦科病纏身，偏頭痛越來越重……而離婚這一年來，這些病都奇蹟般好了!
這個家，我是真的害怕再進！
老朱也問過我離婚的原因，他無法理解，兩個人沒有誰出軌，也沒有家庭暴力，怎麼就過不下去了？沒有經歷過被苛責一點點蠶食的人，怎麼能理解那種恐懼和無助呢？
我問老朱：「你為什麼從來不抱怨責怪我，有時明明是我錯了。」他答：「我相信，你這麼做有自己的道理，當然應該說個好；即使錯了，反正已經錯了，不如也說個好！」
這個寬容、溫和的男人，沒有給我製造過什麼驚喜和浪漫，但是和他在一起，我覺得放鬆和舒適，這就是所謂的「歲月靜好」吧。
04
兒子20歲生日，前夫希望我們全家一起吃個飯。進餐廳前，我又忍不住掏出手機查了股票行情。上證指數跌了近4%，滿屏慘綠。我歡快的心情立刻沉重，心想是不是選錯了日子，可兒子的生日不能改天！
兒子很高興，前夫也努力扮出笑臉，我能明顯看到他眉宇間的愁緒。看來，離開我之後，他並沒有轉運大發！他所展望的，我所祝願的，都落空了。
席間，兒子無意中說，他大學同學特別想來我們這座城市吃螃蟹，不過，他不想別人來我們家做客……那一刻，我喉頭一緊，但是忍住了，沒有哭出來。
女人一點點心事都藏不住，我顫抖的手泄露了我的心事。那天，我的筷子掉了3次，第一次，兒子幫我撿起，讓服務員換了一雙；第二次，前夫幫我撿起；第三次，我搶著撿起。
前夫皺著眉，嘀咕：「倒霉！真倒霉！筷子掉3次！我買的股票名稱就有一個『快』字，難怪今天跌停！」
我的心一陣緊縮，突然全身抖起來！這種感覺太熟悉了，熟悉得可怕！熟悉得令人窒息！
兒子說：「爸，你不要太迷信，這都什麼年代了！能不能不要什麼事情都怪我媽呀？她都跟你離婚了，還能影響你炒股？求求你放過她吧！」
前夫看了看我，不再說話。是兒子過生日，他不想煞風景，還是覺得他已無權指責我？或者，他終於開始反省自己實在是有些神經質？我不知道，也不在意了。偶爾遇見他，只會讓我更加感恩和他離了婚。
剛吃完飯，老朱的電話就打來了，問要不要來接我。那一刻，我心裡好暖好暖！
兒子問：「媽，誰給你打來的電話？」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是媽媽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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