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花嗎？

其實我想問的是，你喜歡那種隨意開在路邊，不優雅、不芬芳、不鮮豔的小花嗎？它們沒有讓人聞過之後便久久難忘的香氣，也沒有或艷麗如霞或淡雅素淨的顏色。你不知道它們叫什麼名字，但就是願意俯下身去觀望它們，願意為它們駐足，為它們慢下來，不怕浪費時間。

然後，保持著平靜的呼吸，專注地看著它們。

或許你會說，如果在不忙的情況下，或許會這樣做，但問題就是，自己已經忙得團團轉了，哪裡還有這個閒情逸致？

愛花的人，世間並不少見。比如靜初姑娘。她的想法就是，如果自己願意為一朵開在路邊的小花而停下急行的腳步，那麼再度上路時，自己的內心一定會是從容安適的。因為大自然中的花花草草本身就是具有靈性的，即便再怎麼不起眼，它們也是美的，而美的事物，總能給人們的身心帶來美的感受。

由於機緣巧合，多年前靜初與一位愛花的老奶奶相識。老奶奶在自家的小院裡種了許多花草，但沒有哪一種是靜初能叫上名字的。老奶奶還喜歡在陽光遍地的時候拿上一本書坐在院子裡，慢慢地讀，但從不著急趕快讀完它。她家裡有一個房間，擺放著兩個大書櫃，裡面的那些書們整整齊齊地站好，就像英武的士兵，等待著老奶奶的檢閱。等哪天老奶奶興致來了，就抽出其中的某一本，花上幾天甚至更長的時間慢慢地看完。

當然也有這種可能：讀完一遍之後覺得不過癮，然後又再讀第二遍。

老奶奶喜歡把銀髮盤起，盤成一個髮髻，她說她最喜歡木質的髮簪，素樸淡雅，簡簡單單。她還說，做人最好也是如此，純粹一點兒，簡單一點兒，不然會活得很累。偶爾，她會更換房間裡的裝飾畫，而那些塗塗抹抹的畫作全是她的大手筆。「畫不好，就當是退休以後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吧。」老奶奶喜歡花草，於是那白淨的紙上便有了紫丁香、迎春花、大朵大朵的牡丹以及一叢叢、一簇簇的山間小野花。

只要是自己喜歡的，那便是好的。

靜初沒見過老奶奶畫畫時的神態，當然也不懂得如何欣賞一幅畫，只是在某一天靜初來拜訪她時，正巧她的書房裡剛換了一幅「小雞啄米圖」 。老奶奶指著那幅畫問靜初：「瞧！好看嗎？」靜初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說：「好——看——」而老奶奶竟然露出了只有女高中生才會有的歡喜和羞澀說：「總算被人誇了一回。」她又低下頭去，收治起那副畫，嘴裡還在說：頭一次畫小雞啄米，沒想到畫得還是很不錯嘛！

靜初問老奶奶，您從從容容過了大半輩子，是如何保持這種平和從容的心境的？

老奶奶說她年輕的時候特別愛美，還特別喜歡花，她的一天經常是從和一朵小花對話開始的，而這個習慣又是從自己的母親那兒學來的。

「以前的日子啊，過得苦。家裡也沒有什麼名貴的花草，都是一些小野花。可小野花又怎麼了？瞧了一樣覺得心裡美！」

老奶奶說，只有好好地看過了自己喜歡的花後，才有心思去做別的事情。

有一次，靜初和老奶奶閒聊，老人家還開玩笑說：「現在都流行什麼狗奴、貓奴，我啊就是那'花奴'。」

靜初就想，這老奶奶年輕時一定是個「花仙」。且看她的房間裡、院落裡，處處都是花，即便已經八十歲了，她的衣服上還留有花的清香。

現在，老奶奶每天的日常生活依然是從欣賞一朵花開始的。老伴兒去世後，院子裡的花反而更多了。因為她想著自己一個人也得好好地過日子，多些花草點綴，一是免得寂寞，二來也不願讓天上的老伴兒擔心自己。

靜初從沒見過老奶奶在清晨是如何侍弄她的那群花花草草的，只是隱隱約約地想見，她定然是慢悠悠地從這一盆到那一盆，從這一朵到那一朵，不急不忙，笑容滿面。

身邊有個喜歡唱民謠的姑娘，名叫小妖，她生就一張乾淨秀氣的臉，並且常年侍弄花草，她說這種愛好是因為自小就跟著奶奶一起生活才培養起來的。

小妖姑娘不喜歡那種驚艷濃麗的花，反而對月季、山茶、杜鵑、君子蘭等特別上心，小區花園裡那些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紫茉莉花」也是小妖所中意的。小妖說她喜歡慢悠悠地過日子，因為心不忙不亂地去生活才能品出生活的味道。

每天清晨，小妖總要對著陽台上的那些花朵們「聊天」。舉凡是戀愛約會、喝酒唱歌、出門旅行還是其他事情，想要什麼就聊什麼。有時心情特別不好，但說著說著，反而能讓自己從壞情緒中解脫出來。

其實小妖姑娘是個急脾氣，從小就是，長大之後的大多數時間裡，也是。

但據說，如果沒有養成每天早上和花朵聊天的習慣，那麼她的脾氣只會比現在更兇悍。

小妖和身邊的一些朋友認識三四年了，在這個北方的小城，大家碰面聊天的時間並不多，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但每一次碰面時，大家都能感覺到小妖姑娘的變化。小妖的朋友琳琳笑著回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小妖絲毫沒有唱民謠的女孩兒身上的那種溫婉平和的氣質，一邊急赤白臉地在電話里和人爭吵，一邊不住地對琳琳說著「抱歉，抱歉」。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急脾氣的姑娘開始變了，變得從容平和起來。

小妖說，她從小就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喜歡種花，而她喜歡看花。長大後和爸媽住，她依然在陽台上種了一堆花花草草。現在，終於自己住了，但不管每天事情多忙，總要和小花們聊天談心，就像十四五歲時那樣。「你們看，我這急脾氣到了現在才終於有了些改變。」說這話時，小妖還有些不好意思呢。

看來，習氣不容易改。而這也讓小妖愈加地羨慕那些生來就性格平和、處世從容的姑娘。雖然大部分人可能並不是生來就有這樣的性情，但這並不能說明，暴躁的性情就完全沒辦法改變。

小妖總是對朋友說：「那些喜歡侍弄花草，能夠停下匆忙的腳步去欣賞路邊小花的姑娘，她們的心境多是比較從容清淡的，所以，這種姑娘也比較好相處。」她就喜歡這樣的姑娘。

一花一世界，一朵花里就包含著大自然的神奇，一朵花里就有一個全然不同於別處的美好。當自己覺得心累了，心煩了，不如就看看雲，看看花，怎麼快活怎麼來。哪怕生活再忙碌，人生再不堪，也得給自己留出看花的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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