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圍城下的敘利亞平民:與世隔絕,不斷有人餓死
當地時間2016年1月11日,等待家人的敘利亞兒童。 本文圖片 視覺中國 圖
戰火紛飛下,敘利亞平民正經歷一場嚴重的人道主義危機。
《紐約時報》1月14日報道,在敘利亞小鎮馬達亞(Madaya),一位名叫尼斯琳(Nisrine)的女士幾個星期前仍在堅持教書,直到她的學生過於虛弱,無法走路上學,才不得已放棄。一名當地醫生正依靠原本給病人使用的口服補液鹽維持生命。一名商學院畢業生為了給他70歲的老父煮湯,四處尋找草皮,向當地牧羊人詢問羊群最愛吃的草種。
還有十幾名婦女焦急地等在門口。她們在等待一名名叫菲拉斯(Firas)的反政府人士前來分發走私而來的干小麥粉。
眼前的景象讓菲拉斯感到震驚。為了挽救瘦成皮包骨頭的63歲老人蘇勒曼·法爾斯(Suleiman Fares),他專程為其送飯,卻發現法爾斯已經死在家中。憤怒的菲拉斯提議,馬達亞北部的反對派部隊應該恢復對兩個支持政府的城鎮的轟炸——這兩個城鎮的居民在反對派部隊的圍困下,同樣境遇悲慘。
當地時間2016年1月14日,載著救援物資的紅月星會車輛抵達馬達亞小鎮。
圍城
「我寧可戰死,也不願餓死。」菲拉斯在當晚的電話採訪中說。
自去年7月份遭到政府軍圍攻以來,馬達亞和鄰近城鎮薩巴達尼(Zabadani)的居民試圖維持當地社會運轉,適應新的社會環境。例如,在封鎖線外,居民們建立起了一個黑市。但是,居民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送命:例如心臟病發、死胎、踩上地雷等。
此外,居民們還面臨著物理上、心理上的與世隔絕。雖然他們的城鎮距離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僅一小時車程、距離黎巴嫩首都貝魯特兩小時車程,卻完全與外界隔離。
「我哪裡也不去。」現年85歲的馬勒卡·賈比爾(Maleka Jabir)說。他的父親是一名一戰老兵,他從父親那裡繼承了美國國籍。
由於過度飢餓,賈比爾的身體非常虛弱,已經無力走動。「我只能躺在床上。」他說。
關於馬達亞居民現狀的信息來源於幾個月來與十幾名當地居民的電話採訪。由於害怕遭到報復,許多人只敢透露自己的名字,而不敢透露姓。雖然很多細節得不到獨立確認,不過據前往該鎮並與當地居民直接接觸的國際義工表示,居民反映的情況都屬實。
即使國際援助機構帶來了一些援助,居民卻絲毫看不到希望。目前,敘利亞政府只允許援助機構一次提供兩天的援助量,而據聯合國統計,數百名馬達亞居民急需食品和藥物。依靠生理鹽水維持生命的醫療工作者卡勒德·穆罕默德(Khaled Mohammad)透露,在馬達亞避難的37歲鄰鎮居民阿里·奧卡(Ali Awkar)已因營養不良去世。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NIEF)駐敘利亞的高級官員哈娜·辛格(Hanaa Singer)表示,在馬達亞的援助之行中,她曾遇見一名婦女,帶著六個營養不良的子女。
「她一下子撲上來,親吻我的肩膀,向我鞠躬。」辛格回憶道,「她17歲的兒子已經餓死,她希望我們能幫助其他人活下去。」
一名男子在被戰火損壞的建築上塗鴉。
戰火
敘利亞內戰已進入第五個年頭,據聯合國統計,敘利亞政府軍、IS組織和反對派之間的混戰已導致約40萬人深陷戰火。
雖然霍姆斯和大馬士革的郊區已遭遇多年封鎖,馬達亞的居民卻能夠就相對健康地存活下來。但是,情況自去年夏天發生了變化。馬達亞和薩巴達尼位於敘利亞與黎巴嫩邊境。自反對派2012年奪取這兩個城鎮以來,這兩個城鎮不斷接收被黎巴嫩真主黨驅逐出境的反政府武裝分子,成為了這些武裝分子的庇護所。在此背景下,黎巴嫩的什葉派民兵武裝與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結盟。
當地居民和真主黨官員均表示,薩巴達尼的武裝分子大多隸屬於一個名為阿拉爾·沙姆(Ahrar al-Sham)的敘利亞極端組織,另有一小部分隸屬於敘利亞自由軍和「基地」組織的關聯組織「努斯拉陣線」(Nusra Front)。
去年9月份,交戰雙方曾一度達成停火協議。但隨著俄羅斯開始空襲敘利亞,停火協議中救治傷員、解圍城鎮的承諾從未得到履行。馬達亞居民表示,政府軍還加大了對城鎮的圍困力度。去年夏天,黎巴嫩真主黨對小鎮進行了數周的轟炸,卻未能驅散反政府武裝分子。另一方面,政府軍加大了圍困力度,將馬達亞和薩巴多尼隔離起來。
飢餓
尼斯琳已經領不到工資了。她的學校遭遇轟炸。她自己的兒子每天只能空著肚子上學,學生們再也得不到照料。
在去年10月份的採訪中,尼斯琳反問道:「他連飯都吃不上,還怎麼能要求他學習呢?」
馬達亞的醫療診所也遭到轟炸,於是轉移到了地下室。穆罕穆默德原本是一名麻醉師,卻不得不履行醫生之職。他表示,他的手頭有大量他無力醫治的病例:骨折、截肢、腹部受傷。
穆罕默德透露,醫護人員曾成功說服黎巴嫩真主黨的守衛,讓他們允許一名患有膀胱感染的16歲男孩離開小鎮接受治療。「我們親吻了他們的鞋子。」穆罕穆莫德說。
「我們準備投降,但政府軍拒絕接受。」他補充道,「他們不如直接發射一枚火箭,幫助我們解脫。」
婦女們飢腸轆轆,她們的奶水也開始乾涸。25歲的利馬(Rima)說,她剛出世的孩子因為得不到母乳而夭折。
「我無法哺乳他,也無法給他溫暖。」她接受採訪時靜靜地說道。「我現在只能在照片中看他。」
尋找食物成為一項越來越艱難的任務。救助人員和居民表示,雙方部隊都通過走私牟利。他們賄賂負責封鎖的檢查站軍人、對於稀缺的補給品,商人趁機哄抬物價。基本必需品的價格達到了每磅100美元。
在圍困壓力下,只有一批補給抵達了受困城鎮。但是,在運輸途中,一半的高能量餅乾變了質,導致食用者生病;聯合國將此歸咎為大馬士革的裝卸管理問題。
商學院畢業生、27歲的哈莫迪(Hamoudi)說他的父親有時候拒絕進食,「為了讓我們能多吃點。」
「我們早上不吃飯,省下來當做晚飯。」他解釋說。他指的食物基本上是水、調料和草料的拌合物。「但是,現在我無草可吃了。」哈莫迪說。「整個地區被積雪覆蓋,有些草的味道非常苦澀。我們現在什麼都吃。」
在穆罕默德的診所中,越來越多的人正在死去。他只能向情況最危急的兒童喂食糖漿藥物和葡萄糖,導致他的醫療補給進一步短缺。
反對派士兵阿麥德(Ahmed)說,他最近剛與自己的兒子通過話。
「我知道他肚子餓,但他就是不說。」這位父親在接受電話採訪時說,「現在孩子都變現得像個大人。他不再問我要糖果了——他只要麵包。」
他們的鄰居剛剛宰殺了城裡的最後一匹馬。「我知道那匹馬。」阿麥德說。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官員辛格女士說,在她抵達小鎮後,成群的孩子在黑暗中聚攏在她身邊,向她乞求道:「阿姨,阿姨,對不起,對不起,能給一片麵包嗎?」
「我的心快碎了。」她說,「他們竟然在道歉。」
食品袋裡裝著一些小麥粉和食用油,每人幾磅的量,但沒有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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