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無關

街頭就是個大舞台。走上街頭，眾生百態，皆入眼來。比如，呲牙猴。

呲牙猴不是猴，是個乞丐，二十啷噹歲，因長得瘦，愛呲牙，同行都管他叫呲牙猴。呲牙猴每次爬上街，都悲悲切切、眼淚吧嚓地只說一套詞兒：

「各位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大姐小妹，求你們行行好，幫幫我吧。我出生時難產，娘沒了；又是畸形，沒腿兒。後來，我爹給我找了個後娘，說我是怪物，偷偷把我給扔進了山溝。多虧一個叫花子救了我……」

這套說辭，聲淚俱下，不知博了多少的同情；再看呲牙猴的身子，到屁股為止，確實沒雙腿，於是，浸滿憐憫的鋼鏰兒，噼里啪啦地飛進了他面前的破搪瓷缸。不過，這天午後，一處令人大跌眼球的好戲上演了——

最先出場的，是個男子，搖搖晃晃直閃腳，看得出沒少喝。當走到呲牙猴面前時，他站住了。

「你們啊，城裡磕頭，回家蓋樓。我還不了解你們？」說著，醉酒男抓起呲牙猴的搪瓷缸，「嘩啦」，把錢全都倒進了兜，還狠踹了他一腳，「有本事，你追我啊，哈哈，打我啊。」一番戲弄，然後晃遠。

但，他萬難料到，呲牙猴還真就跳了起來，他的雙腿是盤在屁股下的，撒丫子追上，照准他的後腦勺「咣咣」就是兩搪瓷缸，緊接著掉頭就逃，快如一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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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乞丐長腿了，跑得比兔子都快。敢騙我們？揍他！醉酒男被削得發懵，喊，幾個閒人和路人見狀，拔腿開追。

眼見惹了眾怒，呲牙猴暗叫糟糕，沒命地逃。接連跑過兩條街，正打算歇口氣，麻煩又至：那個此前見面就扒他褲子的女瘋子又笑嘻嘻冒了出來！

女瘋子約有40多歲，儘管說話含含糊糊，其實並不瘋。只是她的做法，讓呲牙猴覺得她精神忒不正常。一，別的乞丐只討錢，而她只要吃的；二，幾天前，她初次碰見他，就兩眼放亮，要扒他的褲子。幹嘛幹嘛？老牛吃嫩草啊？我還處男呢。呲牙猴將女瘋子推個趔趄，走了。哪料，女瘋子竟如影隨形，到處翻他。這不，又碰上了。

「走開，別耽誤事。」呲牙猴煩得要命，氣吁吁呵斥，哪想醉酒男帶著幾個人，呼啦圍上。「這叫花子是騙子，長著腿呢。忽悠我們好幾個月，決不能慣著他！」一聲吆喝，眾人挽袖子擼胳膊，開打。

情知再難逃脫，呲牙猴只得雙手抱頭，咬牙護住了要害。可讓他怎麼也沒想到，女瘋子居然張開雙手撲來，緊緊護住了他！

從她的「啊啊」哭喊聲中，完全能聽出，她是在說：「別打他啊，要打就打我吧。來啊，打我吧……」

嘶喊入耳，老淚入目，眾人相互瞅瞅，嘆聲氣，搖搖頭，走了。後來，聽說，這個女瘋子不為行乞，是在找兒子。大約20年前，她不滿3歲的兒子丟了，被人拐走了。她瘋了一般，滿世界尋找。她的嗓子，就是哭壞的，喊壞的。兩年後，人販子被抓了，說她的兒子生了場病，很重，擔心會丟命，就便宜嘍嗖倒手給了一個江湖賣藝的。但女瘋子堅信，他的孩子一定還活著，就邊行乞邊找，一直至今，從未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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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呲牙猴和女瘋子走了，去了另一個縣城。當然，呲牙猴不是她丟的兒子。

路上，呲牙猴問：「你為啥一見面，就扒我的褲子？」

女瘋子說：「都20多年了，兒子早變樣了，認不出了。可他的腰眼上長著一顆痣，像桃花瓣。」

呲牙猴的腰上，很乾凈，沒有痣。而他之所以陪她流浪，找兒子，是因為，從小就在福利院長大、後來偷跑出來的他突然覺得：

身邊能有個親人，嗯，感覺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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