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房產中介小賴的車上，樊莘的腦子裡只存了一句話：「今天一定把房子買下！」

這是出門前，未婚妻千叮嚀萬囑咐的。

3月12日上午，廣東東莞南城一樓盤開盤，購房者拿著認籌號等待中籤選房。 南都記者 方光明 攝

離開廣東東莞松山湖科技園，他們趕往20公里外的南城。

IT男樊莘今年32歲，在高新科技園區工作，未婚妻是老師。兩人的年收入有30多萬。

工作八九年了，他們打算買房結婚。可房價突然變了。自打去年4月份以來，就像坐上直升機。均價從8000多元/㎡躥到眼前的11854元/㎡。

婚期漸近，未婚妻坐不住了。這不，周末，南城只有一個新盤開售。而未婚妻卻要加班。

樊莘獨自上路。

一女子祈求能中籤快點入內選房。南都記者 方光明攝

兩三百人排隊抽籤買房，來了不少深圳車

車下環城路，拐向運河邊。路邊，停滿了粵B、粵S牌的小車和大巴。

售樓部外，彩綢飄揚。樊莘把一支礦泉水插在上衣口袋，下了車。

廣場上打著大字牆幅，搭著彩色雨棚。兩三百人排著隊，在紫色雨棚里抽籤認籌。每15分鐘抽一次。抽到，才能走進紅色雨棚，排隊沿鐵欄杆圍成的通道，去選房、簽約。

早上8點半，樓盤開盤均價12000元/平方米。

樊莘和未婚妻想買個76-85平方米的小三房，100萬元左右。他花1萬元買了份認籌書，號碼是「219」。

他擠到通道口，伸長脖子。10多米外的螢幕上，顯示著抽籤結果。

JIMMY也伸著脖子，看上去有點著急。

他在東莞乾了近10年，這次拉了30個客人來，大多是深圳客和東莞的老闆。如果買房成功，公司的回扣少則幾千，多則上萬。他說，自己不想做東莞白領的生意。「上周，帶人去虎門，開盤1萬6，搶到籌都放棄了。買不起，他們買不起。」

白俊就是深圳來的，還帶著老婆兒子。

他們5點就出發了，看上了125平方米的大戶型。「龍崗都三四萬了，(東莞)一萬二……」，說著說著，他不禁笑起來了。

不少深圳客專程從深圳開車過來買房。南都記者 方光明攝

東莞的新房庫存只夠賣兩月

一直沒抽上籤，白俊心裡也沒底了。

十幾輪，白俊的「328」號就是沒看著。「搶不到籌，有錢也買不到房啊。」他眼巴巴地看著。

同車來莞的溫先生夫妻，已經選中一套大三房，簽完認購書，在售樓大堂里擊掌慶賀了。

溫先生夫婦買樓是投資用的。樓盤周邊有什麼配套，他不清楚也不感興趣，「反正這是市區南城唯一在賣的樓，能漲，也能租」。

東莞的新房庫存只夠賣兩月，城區新盤少。春節後「地王」倒是不少，可「遠水救不了近火」。很快，東莞怕就「無房可賣」。

樊莘急。未婚妻也急。她抽空就會打個電話問一遍情況：

「還沒抽到嗎？」

「去問問中介有沒有路子？」

11點20分，第23輪抽籤。樊莘握緊了拳頭，嘴裡碎碎念著：「219！219！……」

「055！」，主持人念著。

樊莘旁邊的胖子雀躍著，「55是我，55是我」，一把抓住鐵欄杆，衝進通道，沖守門的大喊：「55，剛剛台上念了，你聽到了，快讓我進去。」

樊莘更急了。再晚，怕抽到號也沒好房可選了。他硬著頭皮問小賴：「有沒有路子？」

小賴皺皺眉頭，很為難，擠出一句話：「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有內部號，500塊一個。」

樊莘說好。

拿著認籌號等待入內選房。南都記者 方光明攝

140多萬的房子，9秒鐘就選定了

JIMMY知道規矩。

這未必是什麼「內部號」，可能就是有部分中介也搶籌，再轉給購房者，賺點「辛苦費」。

轉不出去咋辦？不怕。JIMMY被抽中過，還下定金填了認購書。後來，他還用5萬元的價格，把認購資格轉給一名女買主。

樊莘偷偷地把「219」揣進兜里，怕人發現。他跟著小賴引薦的人，準備去選房。

這時，台上主持人宣布，開盤的第一棟已售罄。好消息是，又加推一棟。不過，單價比第一棟樓高2000元。

第一輪抽籤又開始了。

「219號。」

眼看「混」進通道的樊莘興奮地彈了起來，把已揉成一團的「219」號碼抽出來，直奔售樓部。

上午11點40分，售樓部大廳金碧輝煌。

法國現代樂團的《The mass》的音樂聲中，樊莘被人潮裹挾著走向他的目標——銷控板。

「1603，售出！」

「501，售出！」

售樓小姐們的嘴裡以「秒」為頻率，播報著樓盤銷售情況。銷控板上，一套套房子被畫上紅圈。

王柳青被嚇著了。

他排在樊莘前面，是家工廠的高管。

剛擠到銷控板前，還沒站穩，他就喊起來：「我要06，06戶型。」匆匆掃一眼沒畫紅圈的數字，脫口就喊：「2206，2206……」。

「好的，2206，售出。」售樓小姐立馬一個紅圈打上去。

做這個決定，王柳青只花了9秒鐘。

140多萬的房子，電光火石間就買了。驚愕之餘，王柳青還很慶幸，自己當機立斷。

銷控表的更新速度以秒為計量單位。南都記者 方光明攝。

買到了，趕緊和未婚妻分享

樊莘算猶豫的。他花了整整16秒才選好房。

他想買15樓以上的高層，但都打上紅圈了。好不容易看準一個，手還沒點出去，就被人搶了。

「快快快，下一個、下一個了。」西裝革履的男銷售員不客氣地催他。樊莘急了，伸手點了個9樓的小三房。

「906，售出。」售樓小姐喊。

樊莘馬上被男銷售員帶到10步外的認購處，等待簽約。

「買到了，買到了」，高昂的音樂聲中，樊莘緊繃的臉第一次綻開了花，趕緊和未婚妻分享。

電話那頭追問總價。他遲疑了一下，聲調低了八度：「還不知道，等下簽約了告訴你。」

「樊先生，9棟906建築面積81.66平米，實際面積60.93平米，總價打完折後是118.982萬，你確認一下。」

樊莘看著認購書，有點發愣。118萬，比預算多了近20萬，單價1.44萬元/平方米。

「那首付多少？」他問。

「默認三成，35.4萬，一周後繳清。首套可以2.5成。」

「我們是首套。」樊莘趕緊心算，比預算高了5萬。

「那你確定了嗎？」

「確定，確定。」樊莘彎下腰。簽名，再按上右手食指的指印。

選房成功，滿地禮炮紙。南都記者 方光明攝

沒搶到房，90後准媽媽快哭了

中午12點，售樓部通道打開。

又一群人湧進來，沙盤又被圍得水泄不通。人們指指點點著樓盤下一批待售的單位。

未婚妻交代的任務算是順利完成了。可樊莘卻開始遲疑，怎麼跟她說首付增加的事情呢？

售樓部門口，小賴大步流星地衝過來：「買到了嗎？恭喜恭喜啊！」他熱情地指引著樊莘去看看沙盤。

樊莘第一次走到沙盤前，看著那個模擬著萬家燈火的樓盤。最靠近外圍那一棟。朝南朝花園，906，就是他未來的家。

他伸長脖子，久久地凝視著那一盞燈火。

售樓部的門口，90後准媽媽黃敏快哭了。她挺著38周的大肚子，直跺腳。老公問，「不進去看看嗎？」

「看什麼看！買不到不看了！」

她在東莞寮步鎮工作。預產期是月底。這天，兩口子下定決心來買個小三房，可認籌號捏穿了，都沒中。

「能投訴嗎？」她哽咽著。

「你們這些深圳人，幹嘛來這裡買房啊？……」

「幹嘛來這裡買房啊！」

售樓現場，不止她一個孕婦。也不止她一個飆淚的女人。

她們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在嘈雜的人聲和音樂里。

這個時候，廣播插播了一條消息：「由於現場開盤認購異常火爆，開發商決定下午加推。」不過，加推的只有精裝房，單價1.6萬元，比上午的毛坯房開盤價漲了整整4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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