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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歲宜蘭警察賴阿塗在深夜裡,聽到急促的敲門聲,夾著「非常召集!」的緊急集合令,他急忙戴警帽、穿制服,沒想到一開門就被軍隊抓走、槍決,直到今天,家人仍不知犯了什麼罪。(賴阿塗長子賴辰武提供)
記者莊榮宏
二二八事件的傷痕未曾癒合,這個歷史傷口被纏繞紗布,但肌理深層的「膿」始終沒擠乾淨,粗糙縫合的人肉拉鍊換來的是世世代代的傷痛。
或出於無奈或心有餘力不足,事不關己者有時覺得為何沒完沒了?甚至略感不耐地輕輕吐出「都已經隔了那麼久…」;說者無心,但生離死別、家庭破碎的椎心之痛,豈能隨著一句閒話而雲淡風輕?
政府做足儀式、賠償、回復名譽的治標,但糾結人心的治本卻一拖七十一年而未竟全功,那就是真相始終未能大白,這才是苦難根源所在,也是始終清不乾淨的「膿」。
儘管政府到去年底已賠償兩千三百多位受難者,但比對保密局檔案新發現的一千多位受難者,卻只有六十九人重覆,意味著這一千多人身上背著一千多個新的冤案,而隨著檔案逐層剝開,勢必有更多的人間故事浮出。
這個名單若是納粹屠殺的猶太人,或六四天安門事件犧牲的中國大學生,都會是國際新聞,卻因二二八而未獲同等看待,難道只有「辛德勒名單」才是名單?難道這個島嶼發生的血淚還不夠真實?
屏東南州鄉的國小老師許朝意訪友途中遭國府軍隊抓走,下落不明,留下十四歲的許素花和三個弟妹,許素花直到四十年後參觀綠島,在政治受難槍殺紀念碑讀到父親的名字,才知父親早已命喪槍下,登時淚如泉湧。
台灣新生報總經理阮朝日遭國民政府特務從家中抓走,十九歲的阮美姝看著父親一去不回,她寫信求救,政府騙她會幫她找回爸爸,直到她四十歲赴日本在書店翻閱,才知朝思暮想的父親早被安上叛亂罪名槍殺了。
二十八歲宜蘭警察賴阿塗在深夜裡,聽到急促的敲門聲,夾著「非常召集!」的緊急集合令,他急忙戴警帽、穿制服,沒想到一開門就被軍隊抓走、槍決,直到今天,家人仍不知犯了什麼罪,他的太太每年逢二二八就哭,一哭就是七十一個年頭,哭到今年已經九十七歲了。
無辜的劉戊成在嘉義縣農耕時,無故遭國民政府軍隊逮捕、槍殺,事隔七十一年,上週五記者訪問家屬、寫好稿子,週六準備上版之前,家屬臨時拜託不要刊登,原因是:傷痛太深且不堪回首。報社只好作罷。
二二八悲劇使父母失去兒子,妻子失去丈夫,兒女失去爸爸,家庭失去支柱,對他們而言是世世代代永難釋懷的傷痛,沒有身受其害的人,別再輕易說「都已經隔了那麼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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