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榮的眼裡有故事

梁朝偉的眼裡有黑洞

金城武的眼裡有人生

金城 武

Lonely God

「男神老了，髮際線後移了，表情僵硬了，還臃腫了一圈。」

這是一些粉絲看完《喜歡你》之後，對電影里金城武的形象做出的反應。但男神本人似乎並不在意：什麼時候要有什麼時候的樣子才珍貴。

曾經有人說過：「如果人臉可以申請世界文化遺產，我第一個投給金城武。」

27年過去，我們眼看著男神變老。看他從少年長成中年，大多數人誇讚他的外貌，少部分人質疑他的演技，當然也有人討論過他的髮際線和臉上的皺紋。

他呢，卻依舊和二十多年前一樣，常常出現在鏡頭裡，接著又很快消失。

他刻意隱沒在人潮中，所有人盯著試圖發現他，他卻覺得自己與他人沒什麼不同。

一直以來，他都對於那些對著他面孔尖叫的人無法理解，對於被當面誇讚羞澀謙遜，他甚至煩惱外表給他帶來的某種程度的孤獨——

「女孩子一般見到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尖叫，然後會跑過來，拿著本子，找我簽名，最後拍照合影。」

「做完這三件事情之後她們就跑開，開心地去向別人炫耀了。剩我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那裡，沒有人來和我談點別的。」

金城武不姓金，姓的是金城，單名一個武。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台灣人，於是有了中日混血的盛世美顏金城武。

1990年，金城武17歲，高高瘦瘦，留郭富城頭，抿起嘴的時候臉頰會出現淺淺的酒窩。

那一年他去陳昇的工作室，和做助理的劉若英輪流洗廁所。沒人理會他，他就在A4紙上畫下自己的肖像，貼在公司男廁所的馬桶上方，讓每個人都能看到——

「我是金城武。」

剛進公司的時候會說日語，會說閩南語，也會說普通話，只是不會寫。於是就照著報紙學著寫。

他學作曲，只要是陳昇聽了滿意的，就會被填詞，最出名的大概是那首《路口》；

他出專輯，每一張銷量都糟糕，在出完他人生中僅有的八張專輯之後，我們也錯過了看他彈吉他唱歌的樣子。

21歲那年，他出現在王家衛的電影里，出現在杜可風的鏡頭裡。

在這之前，金城武一點都不會演戲，一個鏡頭能被N機20多次，只會背書一樣地念台詞，然後木訥地帥。

可王家衛偏偏認定金城武不只是一個「花瓶」，他說金城武和王菲都是「新派的演員，有很好的肢體語言。」

他還說：「張國榮的眼裡有故事，梁朝偉的眼裡有黑洞，金城武的眼裡有人生。」

於是，21歲的金城武，在王家衛一聲「action」之後，開始在《重慶森林》里講著大段大段的台詞，計較著鳳梨罐頭的保質期。

在《墮落天使》里給豬按摩，在凌晨三點打開街邊的店門，拉著一家人不情願地吃整車的冰淇淋，他說自己不會說話，所以才沒什麼朋友。

後來葛民輝找到金城武，直接讓他「本色出演」，於是他在又成了一個愛上夢遊少女的垃圾工。而電影里關於他的介紹只有一句話：「這個男孩有神經病。」

那時候的金城武，高高瘦瘦，和他演過的角色一樣，帶著滿滿的神經質和少年氣。

何志武之後，他變成《不夜城》里

狠辣的老油條劉建一，

混血流氓，兩邊都不喜歡他，

可他會辦事會做人。

他變成《心動》里的浩君，暖黃燈光下，帶著溫柔的笑意，對坐在對面的小柔輕聲說著：「你辛苦歸辛苦，什麼時候有空嫁給我？」

以至於後來每一位看過這部電影的姑娘，都會拿著這張電影截圖發到朋友圈，配以文字「隨時都有空」。

他變成《如果愛》里窮到不能再窮的林見東，

他窩在地下室里，動作生疏地煮麵，

看著老孫，他眼神里

有卑微有恨有愛還有不舍。

他變成《喜歡你》里身價百億的霸道總裁，

卻拿著小喇叭站在菜市場，

對一個普通到不行的姑娘表白。

他甚至可以不去牽一個姑娘的手，

就讓所有人感受到了他對姑娘的愛。

神經質、少年氣、溫柔又多情……這些都是金城武，這些又都不是真正的金城武。你也知道，通過角色去判定一個演員真正的樣子，從來都不是正確的方式。

拍《如果愛》，他站在湖邊望著湖面眼神憂鬱，周迅問他怎麼了，他回答的是：「鴨子掉到水裡了，快找人去救它啊。」

陳可辛說過，金城武是他見過的演員中為人最好的一個——

「《投名狀》里最後一場他凌遲的戲，妝化了一天，拍了好幾個他不同表情的臉部特寫，都演得很好。最後我總得看來，情緒已經足夠了，不需要那場戲了，所以一點沒留。金城武一句都沒有問過。」

陳可辛找金城武合作過四次～

有大導演約他吃飯被拒絕，原因是自己約了網友打遊戲。

第一次見吳宇森，問他愛演什麼片，他說喜劇，急得經紀人直掐他大腿；拍《太平輪》的時候，和張震聊得來，因為兩個人都愛慘了遊戲。

四十幾歲，依舊不擅社交，湯唯形容他，只說「拍完戲立刻上車就消失了」。

頭上長出了白髮，身邊的人看到總會說：「染個頭髮吧。」他不要，他不在意自己的外貌，也不在意自己的老去，他說如果自己不演戲，應該會去養豬養牛種樹。

他可以好幾年不出現在人們的眼裡，因為他說自己只想做個演員。

可真正有人請他演戲，他永遠是推辭推辭再推辭，總擔心會給導演丟人。

於是有了陶晶瑩採訪他的那段鏡頭：「你可以是金城武誒，你不知道自己是金城武嗎？」他笑著低下頭，什麼都沒說。

2014年夏天，金城武一言不發，把空調除濕機里的冰水淋在自己的身上，那是他的「冰桶挑戰」。

那段只有28秒的視頻最終被瘋狂轉發，還被用來和其它許多高調的視頻比較——就算是出現在這樣熱鬧的網際網路事件里，他也想隱蔽得像個透明人。

這樣一個金城武，靦腆內斂，禮貌紳士，孤獨又死宅，他從來都不像個明星。

那個常被人問到「長得太好看會不會成為你的困擾」的金城武，他頂著開始慢慢後退的髮際線和拉碴的鬍子出現在所有人眼前，依舊有人清楚地記得他曾說過的那段話——

「想要活著，作為一個人活著。所謂身份地位到底是什麼？也許有人會說，成為好萊塢巨星，拿到奧斯卡，電影票房火爆，日進斗金，有私人停機坪，私人飛機，名下地產無數，然後有很多女朋友，幾十台車……有一天忽然醒來，發現自己都五六十歲了，那時候即便說我是最有名的大明星，那又會怎麼樣？我會想，能不能實實在在地感覺到自己是在生活著呢？活著，就會有喜怒哀樂。這不僅僅是人與人的接觸交流，是追隨自然的步伐，像日出日落一樣自然地呼吸。我想學習這種生命的意義。」

那大概是14年前的場景了，那一年金城武27歲，他演過帥哥演過神經病演過小混混演過天使也演過死神，他迷倒了許多人，他卻還是不習慣面對鏡頭。

他提出去南極潛水，他說那樣就不會再有人盯著他看。

他穿藍色的衝鋒衣，戴米色的帽子，走路的時候偶爾也抽菸，他隨意地朝不認識他的人招手，他坐在小艇里，看到鯨魚的尾巴也會驚喜到叫出聲，他學著海豹吃南極冰凍的雪……

看著一頭死去的海豹，他哭了。他說起很久以前在香港拍戲時候死去的那隻鳥。

他坐在鏡頭前，

眼神澄澈地述說，

他想要活著，作為一個人活著。

他的志願是當好一個演員，

他害怕一直被人盯著看，

他還是會在導演一聲「cut」之後，

疏離那個熱鬧的世界。

那才是一個真正的金城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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