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三代守了100多年的這座墓,背後竟有個這樣的故事
榮縣高山鎮黃桷灣村有一位八旬老人,名叫董昭君。他一生居住在山上的老房子裡。晚年後,兒子多次邀請他進城一起生活,都被拒絕。老人說,之所以留下來,不僅是因為自己習慣了山裡的生活,更重要的原因在於,他曾向父親許諾:「要給恩人守墓。」
董昭君說的「恩人」,是他從未謀面的顏蘊山。顏蘊山又被稱為「鹽場魯班」,是自貢鹽業史上一位重要人物。1899年至今,從董昭君的爺爺開始,到其父親,再到他本人,董家祖孫三代已經在這座山頭上,為董昭君爺爺的生前好友顏蘊山守墓117年。而這個百年約定背後,是一段董家祖上銘記的恩情。
董昭君在恩人顏蘊山的墓前
高山裡的守墓人
從自貢前往榮縣高山鎮黃桷灣村7組的顏蘊山墓地,驅車要1個多小時,然後,沿著曲折顛簸的山路一路上行,直至山頭。山頭除了幾處稀疏的樹木和竹林,剩下的儘是雜草叢生的田土,周圍幾乎沒有人煙。86歲的村民龔策良(音)告訴記者,他也不太說得清楚此處具體是什麼地方,只知道小地名叫高坎子。
不過,當記者問及董三公時,龔大爺馬上指著遠處一棵黃桷樹:「你說那個守墓的大爺嘛,就在那個樹背後。」龔大爺同時告訴記者,董三公及其祖上多年守墓一事,當地人都知道。
又穿過路邊一條田坎,繞過一棵有著百年年輪的黃桷樹,記者找到了董三公位於大樹後面的老屋。這是一座古老的串夾壁青瓦房,牆體早已斑駁不堪。
董家的百年老屋
村民們口中的董三公,真名叫董昭君,今年80歲,留著寸頭,頭髮已經花白。他告訴記者,這座房子有100多年了,現在基本廢棄。他還有一處新家,就在老屋前方20米遠處,是一座磚房。年輕時,董昭君和老伴還有孩子都住在磚房裡。後來,兒女們陸續成家立業搬到了城裡,留下兩位老人,現在,老伴住在磚房,他依然住在老屋。
為啥不住磚房住廢棄老屋?董三公說,房子是顏蘊山送給董家祖上的,他已經住了很多年。
百年前的約定
顏蘊山是誰?
顏蘊山畫像
清明將至,3月26日,來自自貢、成都、內江、達州等地的40多名顏氏宗親邀約來到黃桷灣村,為顏蘊山祭掃。顏蘊山第六代孫顏麗酈回憶,祭掃當天,除了顏氏宗親,還有一位老人來到墳前祭拜。後經其他年長的宗親友介紹,才得知這位老人就是董三公。
3月30日,記者也分別從顏家和董家兩家後人處,了解了這段往事。
董昭君告訴記者,爺爺董光明與顏蘊山(註:本名顏傑禮,字蘊山,後自貢鹽史記載和民間等均稱顏蘊山)均出生於清代道光年間的威遠南鄉顏家壩(今榮縣高山鎮黃桷灣村),二人從小就是好夥伴。到了清同治、光緒年間,顏蘊山到自流井(今自貢市自流井區)務工,涉足鹽業。顏蘊山因為發明了不少鑽探鹽井的工具,並積累總結出諸多開鑿鹽井的經驗,被當時的鹽商、鹽工們譽為「鹽場魯班」,也因此發了家。而兒時夥伴董光明因為留在農村老家,靠放牛為生,依舊貧窮。
為了幫助董光明擺脫困境,顏蘊山將其帶到自流井,讓他當廚師,專門為顏蘊山烹飪飯菜。到顏家不久,顏蘊山還給董光明介紹了一個姑娘,二人很快成婚,董光明生活條件有了巨大轉變。
三代人堅守諾言
顏蘊山去世前曾囑託董光明,希望他在其去世後,能回老家為其守墓。董光明為報答顏蘊山的恩情,便許下了為恩人守墓的諾言。為此,顏蘊山專門在老家為董光明修建了房屋,並贈予他數十畝良田,也就是如今董三公的房屋所在地。
老人為守墓,拒絕了兒女進城享受晚年的邀請
1899年,顏蘊山去世,時年73歲,安葬於老家。董光明也攜妻兒回老家務農,並為恩人守墓,直到去世。
對此,顏家後人也略知一些。現年64歲的顏祝先告訴記者,他也曾聽家裡長輩說過有董姓人為祖上守墓,不過,由於顏家後人後來分居成都、自貢、威遠等地,很多已經失聯,因此,未能聽說更詳細完整的信息。
董三公回憶,他並未見過顏蘊山其人,但從兒時起,他就經常陪爺爺和父親去顏蘊山的墳墓看望,或清理雜草、或平整地面。每逢清明,爺爺和父親都會召集全家人到墓前祭奠。
董三公在顏蘊山的墓前
董三公告訴記者,解放前,由於戰亂和災害,當地很多人都外出逃荒。有好心人勸董昭君的父親董少榮也攜妻兒外出逃荒,但董少榮拒絕了。「那時候,父親當著眾人說,顏家有恩於董家,而且父親(董昭君的爺爺)臨終前專門留下話,要守好顏蘊山的墓。」
他回憶,父親在92歲高齡臨終前,將爺爺留下的話,再次傳給了他。也正是因為要遵守向父親許下的諾言,董昭君多次拒絕了兒子讓他和老伴搬到城裡安享晚年的邀請。
86歲的村民龔策良向記者證實,多年來,他多次看到董昭君維護墳墓。每年清明節前夕,他也會看到董昭君買來香燭紙錢,給祖輩和恩人祭掃。黃桷灣村7組組長龔學禮也表示,自己小時候就知道董家人給顏蘊山守墓一事,不過,並不太清楚兩家人是什麼交情。
老人走累了,經常坐在墓前的一塊石頭上休息
未來:守墓或將止於第三代
當記者問及後人是否會繼續守墓時,董昭君坦言,他與老伴育有6個子女,且子女們均在縣城或外地成家立業。因此兒孫們在其去世後繼續守墓已經不太可能。
但他馬上補充說:「我現在身體好得很,起碼還能陪他們(已故的爺爺、父親、顏蘊山等)10多年。」董昭君說,今後自己離去後,他準備將守墓的事宜委託給住在村裡的其他親友,有空的時候去墓前打理打理。同時囑咐兒孫們,清明祭掃的時候,別忘記到恩人墓前祭奠。
近幾年來,每逢清明,顏家人到先輩墓前祭掃時,都會給董昭君送去許多慰問品和慰問金,以示感激之情。顏祝先告訴記者,作為顏氏後人,他對董三公及其祖輩、父輩為顏家人守墓的行為表示感激。特別是對董家人知恩圖報、三代人守墓的舉動深受感動。顏祝先稱,根據顏家「施恩不圖報」的祖訓,即使董家人以後不再為顏家守墓,顏家人也不會有半點異議,「董家三代守墓,守了100多年,已經夠仁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