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故事實錄】
我今年32歲,已婚,目前是一個孩子的父親。在我晉升為父親之前,我始終都不理解父親的執著和心中的痛……如今我才發現,那種執著恰是來自於那種痛。
在我結婚之前的20幾年裡,我大多時間都是和父親兩個人相依為命,而少部分的時間裡,我本來還有著一個小我5歲的弟弟。然而和別的哥哥不同,我並不喜歡我的弟弟,因為我的母親為了生下他,難產去世了。
懷著這樣的敵意,5歲的我總是毫無掩飾地表示,我不希望有這個弟弟。我希望讓弟弟消失,換回我的母親。而接下來的六七年間,我始終都堅持著這樣的想法。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無數種讓弟弟消失的辦法,可是最終要麼因為太過誇張而超出一個孩子的能力,只得不了了之;要麼因為我在實施的過程中,發現了一個可怕的真相——即使弟弟消失了,母親也不會再回來。對於死,那時的我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和恐懼。
當然,有的時候,尤其不管我怎麼討厭弟弟,他仍舊跟在我屁股後面,喊著哥哥的時候,我的心中也總會泛起漣漪,覺得自己其實應該對弟弟好一點。可實際上,叛逆的我總是做不到一個好哥哥。
那個時候父親要出去上班,很多時候照顧弟弟的事情就全權由我負責。我會指使他做這做那,還總是藉機為難他,小大人一樣地指責他這不對那也不對。
直到有一天,我因為貪玩,不顧父親的囑咐,將4歲的弟弟獨自一個人留在家裡,等我回家的時候,發現弟弟不見了。我慌了,到處去找弟弟,可是怎麼也找不到。我曾經無數次幻想今天這樣的情境,可是真的發生了,我發現自己竟然根本就不希望發生。
我很害怕,不是害怕父親責怪我,而是害怕弟弟真的被我詛咒,徹底地消失掉。我哭著喊著,滿大街地找弟弟,直到父親回來。他來不及訓斥我,聯繫了很多朋友鄰居一起幫忙找。我們足足找了一個多月,後來也報了警,可是弟弟終究是沒找回來。
我跪在父親面前,求父親打我,可是父親卻只是無奈地搖頭嘆氣。他說,如果打我一頓,弟弟就能回來的話,他早就打了。那段時間,父親整個人瘦了足足20多斤,而我的內心也從此背負上永遠都無法抹去的罪孽。
大家都說弟弟可能是出來玩,被人拐走了。可是如果我好好地照看弟弟,他就不會被拐!我和父親失去了一個親人,我們父子之情也無形中多了一道隔閡。雖然我們相依為命,彼此深愛,可是這道隔閡卻是清楚存在的。
我們父子一度不敢觸碰這個話題,直到不久前父親去世那天,他才敞開心扉。他說:「你弟弟被拐,或許是命中注定。我死之後,你千萬不要再自責了,否則只會像我一樣帶著遺憾離開。如果可能……」
父親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說,如果可能,真的希望臨終前,兒子都能夠在身旁。可是……
父親見我一臉愧疚,嘆了口氣,又說:「其實你不要覺得自己虧欠我,其實這麼多年來,我也有事情瞞著你。」
我有些意外地看著父親,有事情瞞著我?父親接著說:「其實你的母親當年並沒有難產死去,當時我們已經離婚了,我們約定你弟弟生下來之後,由我來撫養。這樣她就可以一身輕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
我的母親沒有去世?因為這個原因,我曾經那麼討厭弟弟……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的母親和父親都是知青,後來不做知青了,母親想要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不想蝸居在這個小地方,而父親卻是一個容易滿足和安逸的人,覺得一家人在一起就是美好。
意見分歧導致了家庭的破裂。但她始終都是我的母親,在父親去世之後,我決定了兩件事情,一是去看看我的母親,二是繼續尋找我的弟弟。
然而我萬萬沒想到,我竟然是同時找到他們兩個的!當初拐走我弟弟,被我和父親恨了幾十年的人販子竟然就是我的母親!
當年她實在想我和弟弟了,就打算來看我們,結果恰好遇到跑出來的弟弟。那天我不在家,弟弟發了高燒,母親情急之下,就將弟弟帶走治療,可是一旦帶走了,她就再也不想送回去了。
她知道我父親的性格執拗,商量的話,他肯定不願意將弟弟讓給她撫養,於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瞞著父親,將弟弟帶走了。
得知真相之後,我悲痛欲絕。父親的遺憾和我的自責,這麼多年來,我們父子倆為此受了極大的精神折磨。可是我應該恨我的母親嗎?她也不過是愛子心切罷了!尤其是當她聽說我父親去世,眼中瞬間留下了眼淚,讓我覺得這個世間哪怕有再多的痛與苦,愛也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