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皮膚科醫生,許多皮膚病竟是因蠱作亂

@ 2016-02-17

我和鄭醫生的到來,讓那些同行臉色不是太好看。他們已經從中年男子的嘮叨中,得知了我們的身份。所謂同行是冤家,越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就越不喜歡被比對。對於這一點,說實話我很尷尬。

好在這裡沒人認識我,裝傻充愣也混了過去。中年男子把醫生們趕到門口,然後請鄭醫生過來看,我自然跟在了後面。

病床是一位七八十歲左右的老人家,他個子很高,卻很瘦弱。鼻子中插著氧氣管,即便如此,依然可以從非常微弱的呼吸中看出,他處於虛弱狀態。鄭醫生過去伸手把脈,眉頭緊皺。而後,他又翻看了一下老人的眼皮,並在肚腹處輕輕按壓幾下。

望聞問切,這是常見的中醫診療手段。我雖然看不明白,但鄭醫生熟練而自信的動作,依然給人很大的信心。可惜的是,信心只是兩個漢字,並沒有什麼實質性意義。鄭醫生看了一陣後,又把了兩次脈,然後愁眉苦臉的想了會,才對中年男子低聲說:「他的心脈微弱,脈象低沉無力又陰冷異常,像染了煞氣。如果你願意,我就給他開個方子,至於成不成,很難說。」

話說到這份上,哪怕傻子也能聽出鄭醫生的推脫之意。你願意,我就開藥,能不能治好,全看天意。但如果出了麻煩,也不能怪我。

中年男子急的直抓頭髮,最後還是讓鄭醫生去開藥了。不過,鄭醫生沒有立刻走,他看向我,說:「小兄弟既然來了,怎麼不看一看?」

被眾多醫生圍觀,我已經有些後悔趟這渾水了,但既然來了,硬著頭皮也得上。我也不客氣,走到病床前,先看了看老人家的眼睛。果然紅的好似要滴血,大量血絲凝聚在眼球上,看起來快要爆開了。

我摸了摸他的脖子,冰涼刺骨,但除了這個部位,其它地方都溫熱如常。我努力回憶蠱事冊子上寫的東西,同時解開老人家的衣服,順著枯瘦的肩膀一路下撫。他的肩膀已經沒有什麼肉,但皮膚摸起來很硬,微微一按,還能聽見難以察覺的嘎吱聲。

我想了想,然後讓中年男子幫忙把老人家翻過身去。門口站著的幾名醫生立刻衝過來,意圖阻止我們。但中年男子連叫帶罵的把他們趕走,說:「這是我爹,你們沒本事治,就給我滾蛋,出事也不要你們這些只會要錢的庸醫負責!」

鄭醫生在旁邊聽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我更為尷尬,這傢伙真是口不擇言,滿屋子除了他們父子倆,可都被罵進去了。

也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鄭醫生也上前來幫忙,並詢問為何要這樣做。我沒有解釋,把老人家的上衣脫下大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打著後,往其背部燒去。中年男子手疾眼快,一把將火機搶走,並抓住我的衣領:「你幹什麼!」

他翻臉不認人,但我卻不著急,因為這是預料之事。蠱蟲對普通人來說,本就屬於難得一見的傳奇事物,辨認與判斷的過程,也充滿未知與神秘。所以,某些行為他不能理解,這實屬正常。當然了,這也因為我是個外行,只懂得利用冊子中的知識來一步步判斷。如果換成張元奇來,看一看,摸一摸,就能認出來了。

於是,我對那男人說:「如果相信我,就不要這麼急躁。我們素不相識,沒必要專門跑來讓老人家受苦吧。」

中年男子臉上有些狐疑,他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鄭醫生打了個圓場,說:「既然請人來了,那就聽聽再說。小伙子,你要這樣做,說實話我也不能理解,要不然,你先解釋一下?」

我點點頭,待中年男子把手放下,然後才指著老人家的背部說:「以前我有個親戚,也是類似的病症。當時請來一位閒遊的奇人來治好,整個過程,我都在旁邊看著,所以對這種病略懂一二。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父親應該不是哮喘發作,也不是染了煞氣,而是中了蠱。」

「蠱?」中年男子愣了愣,好像沒聽懂。這也不能怪他,其實除了對此感興趣的人外,很多人對蠱根本一無所知,更有人認為,蠱其實就是東南亞邪術中的降頭。實際上,兩者有類似之處,卻並非同一回事。

倒是鄭醫生對此略有了解,他下意識退後半步,半信半疑的看了眼病床上的老人,又看看我,問:「蠱?不可能吧……」

我從中年男子手中將打火機拿回來,說:「是與不是,用火撩一下就知道了。如果這真是我見過的那種蠱,火會讓它顯出蹤跡。」

「如果不是呢?」中年男子問。

我說:「就算不是,火機也不可能對老人家產生太大的傷害。當然了,你是病人家屬,我尊重你的選擇。」

中年男子很是猶豫,他從未聽說過蠱,只好看向鄭醫生,投去詢問的目光。鄭醫生也很為難,這樣的事情,他怎麼敢隨意做主?所以,想了半天才說:「試一試倒也可以,反正你就在旁邊,多看著點。」

這話是說,你防備著點。中年男子又猶豫片刻,這才答應。說實話,他們緊張,懷疑,其實我比他們更甚。張元奇給的蠱事冊子裡寫的一清二楚,有理有據,但沒有經過實際驗證,我也不敢說究竟準不準。更何況,之所以認為是蠱,也不過根據幾種表面跡象來判斷的。

如果猜中了的話,那還好,可如果猜錯了,就算這男人不怪,我也不好意思繼續待下去。

定了定心神,又深吸一口氣,我再次點燃打火機,在老人家的背部緩緩撩過。說來也怪,火剛沾上去,老人家便發出了沉悶的聲音,像是很痛苦。但是,無論鄭醫生還是中年男子,都沒有因為這聲音阻止我。

因為他們都清清楚楚看到,被火烤過的地方,紛紛有青黑色的線條浮起。老人家乾瘦的背部,就像紋了一副詭異的圖案,青黑色線條如蜘蛛網一般將他大半個後背全部包裹,其中有一根特別粗壯的,則直通頸部。

我放鬆的呼出一口氣,把打火機收了起來,那線條沒有火焰的威脅,便如活物一般蠕動片刻,然後緩緩消失。這個過程,旁邊倆人都看在眼裡,他們一個目瞪口呆,一個滿臉驚懼。一名合格的老中醫,必定會對古代醫術有所涉獵。就算沒真見過蠱,也清楚蠱的可怕。

鄭醫生迅速退後數步,再不敢靠近病床。我回頭看他一眼,說:「不用怕,這種蠱不會傳染的。」

中年男子倒吸一口涼氣,他倒是毫無顧忌,趴下來仔細看著自己老父的背部,想用手去摸,又沒那個膽子,便問我:「那些東西呢?怎麼不見了?」

我說:「火會讓皮膚自然收緊,並讓血管膨脹,你剛才看到的,其實是蠱蟲在血管里爬動的足跡。現在溫度恢復正常,自然就看不到了。」

中年男子站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激動的說:「你說的沒錯,肯定沒錯。兄弟!你既然知道,肯定知道該怎麼治!是不是?」

我發現,他特別喜歡抓人手臂,而且一點都不管別人疼不疼。然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雖然不信命,但身為醫生,也不會任由患者的病情惡化下去而不管。否則的話,當初也不會因為那個偏方,搞出來這麼多事。

此時,鄭醫生也走上來,說:「沒想到小兄弟真人不露相,這病……哦不,是這蠱,什麼名堂?該怎麼治?你說句話,我今天什麼也不幹了,給你打下手。需要用藥,一句話就成。」

我沒有立刻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瞥了眼門口聚集的醫生。之前的話,醫生們已經聽見,他們也許信,也許不信。不過,我不想讓這件事散播的太廣,便對中年男子低聲說了幾句。那男人二話不說,立刻走到門口,連推帶揉的把醫生都趕走,然後砰一聲關了門。

從病房門的玻璃口可以看到,那些醫生都面露憤慨之色,似乎對自己受到如此粗略的對待感到不滿。可這有什麼不正常呢?

你沒本事治病,那就別耽誤別人,不知道蠱情有可原,但是明明什麼都沒查出來,還硬把人當哮喘病來治。什麼重症監護,其實說白了,就是多給你上點儀器監護,病房弄乾凈點。花了數倍的價格,但享受到的醫療手段沒有差別,連藥都是相同的。

那麼人家花了錢,為什麼還要看你的臉色行事?不要忘了,醫院除了治病救人,本質上,其實是一個服務性質的單位,也要講究顧客就是上帝。

只不過現在人權社會,有很多人把「人權」看的非常極端,認為什麼服務不服務,你和我說話不客氣,當然了,這裡面也有一些特例,如那些蠻橫不講道理的,這些我自己也遇到過,實在沒辦法溝通。

對與錯,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年男子的「無理」,讓我省下很多功夫。

一扇門,把醫院和病房隔絕開來,待中年男子走回來,我問他:「你們去甘肅旅遊,是不是曾經去過一些花草特別多的地方?」

中年男子想了想,回答說:「是,因為我父親很喜歡花,所以曾在一處花市遊玩過。」

「那有沒有遇到過奇怪的事情呢?」我問。

「奇怪的事情?」中年男子想了一會,然後搖頭,說:「沒有啊,哪有什麼奇怪的事情。」

我沒有深究這件事的底細,對他說:「老人家中的蠱,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蠅蠱。所謂蠅蠱,就是用蒼蠅培育出的蠱蟲。以前古代的時候,曾有養蠱的人為了報仇,給一個村莊都下了這種蠱,結果引發了大瘟疫,牽連無數人。後來有行家抽絲剝繭,找到那個養蠱人,才斷了這場瘟疫的源頭。」

中年男子大吃一驚,連忙問:「這蠱難治嗎?」

我搖搖頭,說:「並不難治,但我來的有點晚,能治成什麼樣,說不準。」

中年男子沒有任何猶豫,只說一切拜託我,成不成,就看他爹命夠不夠硬了。見他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便對鄭醫生說:「麻煩您買一些大豆,混著雪蓮和茶花磨成粉,然後再弄來大量的蜘蛛網。」

「蜘蛛網?這都幹什麼用?」鄭醫生問。

我說:「等您回來再解釋,時間不多了。」

這句話,說的我自己愣了下。時間不多了……是從雲南離開前,張元奇和我說過的。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他說的時間不多是什麼意思。是指我要離開雲南嗎?還是指其它的?搖搖頭,不再多想這個,我又對中年男子說:「醫生也不容易,別對人家那麼不客氣。你一會出去給人家道個歉,然後通知他們隨時進來做傷口縫合手術。另外,給我要把乾淨的手術刀和一個小盆。」

中年男子本來面露不悅之色,似乎不認為自己該道歉。但是,我把話說的很重。醫生就是白衣天使,不管他們有沒有給你足夠的幫助,最起碼,曾經想過要幫。再者說,我們馬上就要用到他們,總不能讓人帶著情緒來工作吧。萬一失手怎麼辦?

中年男子聽我這麼一說,這才點點頭出去。他和鄭醫生一同出了門,我則趴在病人旁邊,仔細查看情況。蠱事冊子上,沒有把蠅蠱講的太具體,因為這種蠱的威力不是很大。我剛才所講的古代瘟疫,便是上面記載的。至於如何驅除蠅蠱,後面說了方子,我讓鄭醫生去準備的東西,便與此有關。

十分鐘後,中年男子回來,告訴我已經和醫生談妥。從他的表情來看,醫生們可能對他進行了一些「教育」,否則他不會臉色像吃大便一樣臭。

又過了幾十分鐘,鄭醫生也回來了,他滿頭大汗,把懷裡抱著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喊我去看。讓這麼一位長輩東奔西走,我有些過意不去,便趁著查看東西的時候說:「蠅蠱屬火,在中醫理論上,也可以看成熱性疾病。大豆,雪蓮,茶花您都知道,是屬水的,同時有去毒功效。至於這蜘蛛網……」

「是用來止血吧?」鄭醫生問。

我微微一愣,然後才想起來,如果比中醫知識,他才是真正的行家。我點點頭,說:「沒錯,用大豆,雪蓮,茶花混入蜘蛛網給他止血,就可以達到特殊效果。畢竟這是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疾病。」

隨後,我把東西準備好,拿到病床上。又從中年男子手中接過手術刀,在病床上的老人家脖子上比劃一番後,我側頭看向旁邊的中年男子。他神情緊張,眼睛不眨的盯著我手上的刀。之前我已經和他說會做什麼了,因此,此刻見我回頭,立刻明白了意思,便咬咬牙,說:「拜託兄弟你了!」

我嗯了一聲,轉回頭,把手術刀的刀鋒輕輕按在老人家的頸部大動脈上。手術刀是何等鋒利,不說削鐵如泥,起碼切肉是不用費力的。還沒怎麼用力氣,血便流了出來,我的指尖感覺到一絲絲阻力,然後便暢通無阻。

動脈被切開,血呲的一下就噴出來,我被噴了一頭一臉都是,也顧不上什麼,大叫一聲:「快把蜘蛛網拿來!」

一旁早已準備好的鄭醫生,立刻將東西用力捂在老人家脖子上。我把刀抽回來,沖中年男子喊:「讓他們準備輸血,縫合!」

正常情況下,動脈被切開,無論用什麼東西都擋不住血液大量流失。然而這一次,事情超出了常理可言。鄭醫生手上那團混了大豆雪蓮茶花粉的蜘蛛網,過了幾秒後,開始慢慢變得漆黑。他很是緊張的回頭看我,說:「我感覺碰到什麼東西了!不,是什麼東西爬到我手心了!」

我自己也是滿頭汗,說:「不要怕,蠅蠱不咬人。」

這麼一說,鄭醫生眼睛瞪的更大了。

這不能說他膽小,實際上換任何一個人來,聽說有蠱蟲爬到身上,都會嚇一跳。他能穩住自己的手掌不動彈,已經難能可貴。

清除蠅蠱,簡單又很麻煩。因為它們和蚊蠱一樣,都喜歡藏在人體血液中。想要驅除,就必須割開血管。在這個過程中,一秒都不能耽誤,因為動脈失血的速度非常快,多一秒,都可能會讓人當場斃命。

至於現在為什麼看不到血……那是因為蠅蠱已經被引了出來,正拚命往蜘蛛網裡鑽。所以,血液被堵在後面。等它們全部鑽出來,那時候才是真正的關鍵時刻。

中年男子沒有耽誤,立刻去喊了醫生。

在病房裡進行輸血和動脈縫合手術,這種事,想必大部分醫生都從未經歷過。我不知道中年男子用什麼方法使得醫院同意了如此「荒唐」的事情,看著一群醫生抱著血袋,推著各種醫療器械衝進來的時候,我忍不住兩腿發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文/《蠱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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