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羨慕我有個當老師的老公,只有我自己才深受其苦.

@ 2016-02-13

汪俊的職業是老師,嫁給他時,人人都很羨慕,說老師好呀,每年兩個長假,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培養感情。

可是婚後半年,我每每想起這句話,就忍不住冷笑一聲。

我經常納悶,怎麼在婚前沒有發現汪俊那麼喜歡教育人,大概在他眼裡,我和他的學生沒什麼兩樣,只要犯了錯,他就有義務和權利去糾正。

可是,那都是些不足掛齒的小事。比如,我收衣服時,不小心掉了一件到樓下,當時也沒發現,還是第二天由樓下鄰居親自送上來。

比如,我在量體溫的時候睡著了,然後就把這事忘了。然後出門逛街試衣服的時候,從身上摸出一支溫度計。

比如,我熱牛奶永遠都會潑在灶台上而忘記擦。

然後,這個人就開始喋喋不休,說我粗心,說我魯莽,說我不拘小節。這些我都不反對,也虛心承認錯誤,可是他不依不饒,繼而引申到我是個做事情沒有目標的人,對自己,對家人,甚至對社會,都缺乏起碼的責任感。

這帽子簡直太大了。我只好和他吵架,叉著腰反問他,那我要怎樣做,才能贖清自己的滔天罪行?

於是罪名又加一條,狂妄自大,不虛心接受幫助。

吵完架後,我問過汪俊,當初談戀愛時,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愛教育人?要是那時候就知道,我肯定不會嫁給你。

這廝邪惡一笑,竟然說,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所以在婚前忍得很辛苦。

然後他又說,你的這些毛病,我早就想和你好好溝通一下了。來,我們繼續說剛才的問題……

我極力想擺脫汪俊的嘮叨,哦,用他的話來說,那是教育,是幫助我進步。可是他的幫助,無異於在家裡養了一隻打不死的蒼蠅,隨時在耳邊嗡嗡嗡,聽得簡直要爆炸。

閨蜜小A說,那你為何不努力做得更完美,讓他想教育人,也找不到藉口呢?

嚴酷的事實告訴我,沒用的。

儘管我小心又小心,曬衣服時看了又看,生怕有所遺漏;牛奶撲出來了趕緊擦掉;買了許多個收納箱,把零碎小東西分門別類地裝進去,並在外面貼上標籤,東西用完了立刻歸回原位。

有一陣子,汪俊真的找不到我的錯處了,而我等來的不是這個人的閉嘴,而是他笑眯眯地沖我招手,來,告訴我,這段時間為什麼改進這麼多,有什麼心得體會?還準備如何加強,都給我說說……

那一瞬間,我胸中的熊熊怒火,快要把屋頂都掀掉。

況且,人的本性不是一朝一夕能徹底改掉的,就如汪俊的嘮叨,以及我的馬虎。

時間一長,嚴於律已便有所鬆懈,我又開始丟三拉四了,又開始忘記把灶台擦得像鏡子那麼亮了。這時候的汪俊,竟然像久旱逢甘霖的人,指著我的疏漏大叫,說,你怎麼回事?你這個人怎麼就是這麼粗心呢……

我無比羨慕我的閨蜜小A,她和我一樣,是個有點懶,有點笨的女人,可是人家的老公不是蒼蠅,她無論做什麼,她老公都只會笑眯眯地,言簡意賅地說,好。

小A再給我出主意,他有職業病了不起啊?你也得一個,讓他嘗嘗厲害!

可是我剛剛辭了上一個工作,正在家裡複習準備考公務員,我哪來的職業病?

小A斬釘截鐵地說,那就找個兼職!不把這病得上不算完!

於是我聽了小A的建議,義無反顧地「找病」去了。

這天,汪俊非常吃驚地聽完我的決定,半天嘴巴才合上,你要去賣保險?

我說,在考上公務員之前,我不能一直在家吃現成。老公你工作這麼辛苦,我要為你分擔壓力。

我成了保險推銷員,每天上午開會,聽課,下午出去跑單。

我不是真心想靠這個出人頭地,只是想讓汪俊嘗嘗被人嘮叨的滋味。每天晚上,我便喋喋不休地對他講述今天一天的行程,見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樣的對話,對方是什麼樣的表態,有意向簽單的有幾筆。

開始幾天,他還津津有味地聽,並企圖發表意見。幸好我早防著這一著,於是用更加激烈,密集的語速將他的發言封住,爭取不讓他有機會開口。

幾天過後,他有了倦態。畢竟,整天聽一件與自己完全不搭界的事,也挺膩味的。

還有更可怕的事是,我開始遊說他家的親戚,他大學時的同學,以及他單位的同事來買我的保險。他堅決地阻止我,有一次我正給他的同學打電話時,他奪過手機說,你不要把我的人緣都敗光了!

我說,我要聽你的話,要努力,要奮進,就必須踩著這些親友的屍體前進。

他一時控制不住情緒,便高喊,放屁!

我馬上指著他大叫,啊,你是個老師啊,竟然說髒話!你是怎麼教書育人的!

他自知失言,灰溜溜地走了,臨走還不忘警告我,不准再去騷擾我的熟人!

我說,我今天聽了一節很好的課,來給你複述一遍……

最最讓他覺得可怕的事,則是我們去參加婚壽宴請。我會在頭一天就躍躍欲試,列好名單,準備抓住一切機會遊說宴席上的客人購買我的保險產品。

這時候,汪俊便驚恐地看著我,半晌才說,明天我可以不去嗎?

你為什麼不去?我說,這份名單里,大部份都是你的熟人,必須由你先替我打開話匣子,我才好進攻啊!

我絕不為虎作倀!他怒了。

我將手裡的名單一拍,呼地站了起來,平時是誰教育我要上進,要不畏艱難,不計代價地爭取勝利的?你這個人,怎麼言行不一致,沒有責任感?

那次的婚宴,汪俊堅決不去,頭天還沒敢說,因為怕我一輪又一輪的轟炸,直到第二天要出門時,他才捂著肚子說不舒服,要在家裡休息一天。

我知道,他真實的恐懼是怕我在婚宴上給他丟人,又說服不了我,寧願眼不見為凈。

這時候他已經意識到,我百分之百地傳染了他的教導欲,只要他敢流露出一點對保險行業的偏見,我便會像機關槍一般,用條條大道理將他噴得睜不開眼睛。

我在心裡冷笑,說話誰不會啊?就你有本事將別人嘮叨至死?

這天我一個人去了,走到半路上,接到汪俊的簡訊,他說,老婆,還是別去了,去了也別沒完沒了地遊說別人買保險,你要考慮一下別人的承受能力和心情。

我回,那你平時沒完沒了地教育我時,就沒有考慮過我的承受能力和心情嗎?

他沉默了很久,才回了一條,我現在明白了,我錯了。

我笑了,抬頭看天,天空透明得像嬰兒的眼睛,陽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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