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方蘇(運強)
圖:來自網絡
我的外婆和奶奶年紀相差不多,在我的印象里,似乎外婆要更親近更包容一些,因為,只有在外婆家的時候,我才會一切變得無所顧忌。正我因為自己的那些經歷,我時常給自己的孩子說,在外婆家長大的孩子最幸福。
我的外婆在蘇北豐縣的一個偏遠小村莊,在我的記憶里,外婆可以說是最疼我愛我的人。
自從我記事起,我每年的暑假都是在外婆在度過的,外婆對我的呵護和遷就,幾乎可以用「溺愛」這個詞來形容。每到用餐的時候,她會扯著大大的嗓門,喊遍整個村莊,直到聽到我回應後,才會笑著說:「你個小龜孫子,你跑哪裡去了,趕緊回去吃飯去」。
農村的夏夜,蚊子多,外婆手裡的那把蒲扇,幾乎整夜都不離手,有時半夜醒來,還看到外婆無休止地為我扇著涼風……
事實上,那時乾淨利落的外婆,生活極其簡樸,一年到頭,也就那兩件衣服輪流著替換,上面還貼滿了補丁。但外婆在陪嫁的床頭櫃里,她卻常常像變戲法似的,拿出當時比較稀罕的西紅柿、桃子和其它一些我喜歡吃的零食。
隨著年齡的漸長,初中後,由於學業的繁忙,我去外婆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見到外婆,她都會放下手中一切的勞頓,搬出一個小板凳,坐在我的對面,靜靜地審視著我,時不時地用發顫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臉頰,並習慣性地問我:「孩子,在學校能吃飽嗎?」。
同時,她會踮著小腳,滿院子裡追來追去,毫不猶豫的殺掉已經養了大半年的小雞,炒上我最喜歡吃的南瓜燉雞……
臨別前,則把我偷偷地拉進一個僻靜的地方,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手絹,一層一層地剝開,然後拿出幾元錢,讓我在學校買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初三那年,在麥收時,我和父親負責運送莊稼,在回家的下坡路上,不小心翻車,雙雙送進了鄉里的醫院,年近70的外婆聞聽,她立馬步行5公里,火速趕到我入住的病房,噓寒問暖自不必說,每天晚上,她長時間的跪在我的床前,虔誠恆切地為我禱告,祈求上帝讓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整整六天,外婆每天的睡眠都不超過3小時的時間。
此後的很多年,由於我和兩個妹妹都相繼考上大學,家裡的生活一直在捉襟見肘中度過,我們所謂的孝道,也僅僅是在逢年過節時,給外婆帶只雞、買些煎包、油條、饊子、豆奶粉諸如此類的便宜日常用品。
勤勞的外婆似乎永不適閒,平時,她一個人會用舅舅家的稻草,早起晚睡,一根根地編織「包片」,每天獲得兩三元的收入。大學畢業第三年,我在工作的小城按揭買了房,也找到了心中的「另一半」,我在想,等結婚後日子安穩了,也接年邁的外婆到我們這裡享享清福,好好孝順下「愛我如己」的外婆了。
在鄉下舉行婚禮的傍晚,我和妻子一桌一桌的敬酒,來到外婆面前時,她慢慢地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從懷裡掏出一個飽滿的小手絹,用顫巍巍的雙手,遞了過來,滿面笑容地對我說:「孩子,這是姥姥的一點心意,祝福你,以後要好好愛你的媳婦……」
晚上,客人散了,我在床前,懷著複雜的心情打開了外婆的「紅包」,在一層層的包裹裡面,是厚厚的一沓鈔票,一元的,兩元的,五元的,十元的,我數了數,共計366元,看著有些早已不在市場上流通的紙幣,再想想日益操勞的外婆,我再也忍不住心中固守多年的那份情感,頓時積鬱難耐 ,泣不成聲……
臨別前,我從收的賀禮中,拿出三千元,讓母親分批次轉交給外婆。人不在身邊,也許金錢的給予,成了我當時彌補外婆的唯一方式。
只是,後來母親告訴我,外婆離世前,原封不動地把錢歸還給了母親,外婆說:「農村長大的孩子,在外面沒有背景,也沒有靠山,生活肯定不容易,我可不忍心花孩子的錢,還是留給孩子自己用吧,免得他作難」。
聽畢,我的淚再次盈滿眼眶,我這一生只有付出沒有獲取的外婆啊,您的恩典,我該如何報答?您這愛的債務,我該如何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