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

@ 2019-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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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這張圖:

雖然不願承認,但最近幾天我確實被這首紅歌洗腦了,它出現的頻率和渠道太高、太廣,讓你想逃都逃不掉。

光從老百姓「魔音繞樑」的程度就可以預見,眼前剛剛上映的這部獻禮影片《我和我的祖國》必然會成為國慶檔大贏家。

說起來,「獻禮片」這個概念已經不新鮮了。往前追溯,上世紀五十年代,我們就有「獻禮片」了。1959年,為了迎接「建國十周年」——第一個大慶年,中國電影人就群策群力奉獻了《林家鋪子》《五朵金花》《林則徐》等主旋律獻禮片。現在回頭看,這些電影的質量在當時的意識形態體系內,算是很不錯了,人物和細節甚至優於後來新時代的很多獻禮片。

最近幾年,獻禮片或者說是主旋律電影越來越多,這和政策有關,但更多的是暗合了當下主流電影觀眾的觀影趣味。《戰狼2》《哪吒之魔童降世》《流浪地球》《紅海行動》《唐人街探案2》,三部愛國主義電影、一部動畫片,如果時間倒退十年,沒有人會想到,華語片票房前五會是現在這種格局。

《戰狼2》劇照

當然,我對愛國主義電影沒有任何偏見,只是對無視電影劇作規律的愛國主義電影有偏見。《拯救大兵瑞恩》《逃離德黑蘭》《血戰鋼鋸嶺》……還有那些經典的政治人物傳記片,好萊塢的電影史上有太多經典的愛國主義電影。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的愛國主義電影和好萊塢有個觀念上的巨大差別,我們的愛國主義電影,尤其是獻禮級別的影片首先追求的是史實的絕對真實,人物淹沒在大的時代和歷史激流中。

《建黨偉業》劇照

而好萊塢的主旋律電影首先追求的是人物的真實,不是那種歷史資料里寫到的大事件里的人物真實,而是性格、狀態和尊重人的複雜性的真實。在這基礎上,故事是可以遵循商業片規律編出花來的。只有這樣,普通人才能共情,才能把自己視作一份子融入主旋律。

從這個層面來講,《我和我的祖國》在觀念和創作切入點上都是讓人驚喜的。對,不得不說,這部主旋律電影「真香」了。

七位導演,七部短片,聚焦建國之後七個有代表性的事件,這顯然是一道命題作文,導演們都是在限定好的事件中主動選擇或者商量好被委任的。

從很多宣傳稿中可以看到「老中青三代導演共同創作」這種說法,但如果放到中國電影史的維度里來看,這恐怕是涵蓋了四代導演。

總導演陳凱歌是「第五代」導演中的代表人物,他導演的《霸王別姬》是華語電影無可爭議的經典;以處女作《頭髮亂了》出道的管虎和擅長拍愛情片的張一白是「第六代」導演;寧浩常常否認自己是「第六代」導演,他的作品風格和電影所取得的商業上的成功,也確實讓他更適合和徐崢站在一起,舉起中國電影票房崛起這杆大旗;薛曉路也一樣,她導演的兩部《北京遇上西雅圖》,在女性導演的票房數據上名列前茅;導演了《我不是藥神》的文牧野則代表2014年之後華語電影市場崛起的那些青年導演。

這些導演,再加上出現在主演陣容里的葛優、吳京、黃渤、任素汐、劉昊然等人,電影主創團隊扛起了幾百億的電影票房,能不能代表華語電影最高藝術水平先不說,用來證明中國電影在過去二十年里所取得的商業突破是足夠了。

和其他獻禮片相比,《我和我的祖國》有意思在,除了能好好地煽情一把,七部短片的形式把七位導演擺在一起,同場競技。像《巴黎,我愛你》《紐約,我愛你》一類經典合集作品一樣,觀眾可以在電影院裡,一次看完七位導演的作品,清晰地看出每位導演的個人風格。當然,觀眾也難免在心裡給作品分個高下,排個名。如果說此時此刻,七位導演完全不忐忑、不介意,我是絕對不相信的。

雖然風格各不相同,但這次,幾位導演的視角是相對一致的,他們沒再把宏觀史實放在第一位,從正面去呈現每個重要時刻,而是將大事件與最平凡人的命運相嫁接,找到了更小的切入點去抓住每個重要事件的戳人之處。

還記得,王菲演唱的電影主題曲《我和我的祖國》剛發布時,網上一片爭議,很多人認為,這種低吟淺唱的風格不夠激昂向上,並不適合用來詮釋祖國、時代這樣宏大的命題。但看過電影就會發現,這風格和電影以小人物視角來講故事的風格還挺搭。

以下內容可能涉及劇透

管虎的《前夜》聚焦1949年開國大典前一天。負責電動升旗裝置的工程師林治遠要確保國旗在開國大典上可以萬無一失地升起,他為此反覆試驗升旗裝置,排除萬難,發動群眾,幾乎在驗收的最後一刻改進了裝置,完成了任務。

接受採訪時,管虎說過這個故事的靈感來源,「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怎麼拍,後來了解到,當時毛主席升旗的時候,旁邊站著一位保障升旗的工程師,於是我就把鏡頭對準了偉人身後這些為開國大典殫精竭慮的小人物。」

雖然有主題限制,但觀眾還是能從這個短片里看到管虎的導演風格。黃渤飾演的林治遠折騰裝置的鏡頭使用很像《廚子戲子痞子》,方言、痞氣十足的軍人,還有老百姓出現時造型上所呈現的眾生相,這些都是管虎電影里慣有的。電影所用的演員基本是他的長片作品《八佰》中的原班人馬,用起來還真是省事又順手。

張一白最拿手、最賣座的就是愛情片,這部以1964年中國首顆原子彈爆炸成功為背景的《相遇》也是一部愛情片。

在所有七部短片中,張一白這一部可能是在拍攝上鏡頭最少的,它主要依賴的是張譯和任素汐兩位演員的表演。參與原子彈研發的研究員高遠為保住實驗成果而遭遇核輻射,他離隊就醫,在公交車上遇到了曾經的女朋友。任素汐用一大段獨白講述了兩人相識相戀的過程,同時也透露了高遠這份工作的保密性和巨大的壓力。幾乎與此同時,核爆炸試驗成功的消息傳來,為了這場勝利,有太多和高遠一樣的年輕人付出了青春,甚至生命。

這部《相遇》中規中矩,但這麼多年,張一白靠煽動觀眾「因為愛情」流淚來賺錢的功力也是在短片中有所作為的。

我個人最喜歡的段落是徐崢拍攝的以1984年中國女排奪冠為背景的這部《奪冠》。在命題作文里,保持導演個人作品在影像、敘事方式和人物塑造上的風格已經很不容易了,徐崢竟然還在這部作品裡塞進了自己一向熱衷的主題。

上海石庫門,操著一口上海話的男女老少們打公用電話,下棋、聽廣播,做飯的做飯、剃頭的剃頭,年輕男女一身精緻,上了年紀的阿姨們嘮著家常,徐崢先用一組流暢的鏡頭展現了他記憶中的老上海弄堂的煙火氣。

緊接著就是那場重要的奧運會女排決賽了。家裡有電視的小男孩東東成了整個弄堂的希望,他把家裡的電視機搬出來,幾十號人圍著一台連人臉都看不清的小電視機。

電視里的霍元甲和燕舞廣告是時代的記憶,那永遠需要人肉操縱的天線也是。為了讓整個弄堂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見證歷史,東東不得不用盡各種方法架好天線。與此同時,他桌球隊的「女神」小美馬上要坐上飛機移民美國了,他想見最後一面,送上禮物。是把人民的利益擺在前面,還是順荷爾蒙之意追逐女神,東東面臨兩難的選擇。

在這個過程中,徐崢充分展現了他的喜劇天賦,為東東做選擇設置了各種障礙,整個觀影過程觀眾從頭笑到尾,《奪冠》可能是七部短片中最不好哭的,卻是最好笑的。徐崢把自己在《港囧》里展現的中年男人忘不了女神的困惑放在了一個小男孩身上,設置在一個大的事件背景之下,這種夾帶私貨方式也是太聰明了。

薛曉路的《回歸》(1997)不好拍,在中港問題如此敏感的大背景之下,她用在香港回歸交接儀式上,中國國旗必須分秒不差地升起這個點作為主線,從修表匠、巡邏警察、中、英雙方參與者的視角多維度、多線敘事的方式呈現這一歷史時刻。作為七位導演中唯一的女導演,薛曉路拍得很溫情、很穩妥,卻也少了點亮眼之處。

寧浩導演,葛優主演的《北京你好》是所有短片中我第二喜歡的一部。計程車司機、汶川地震、奧運開幕式門票、奧運志願者……寧浩在電影里揉進了2008年諸多關鍵詞,卻整合得很漂亮,故事講得圓滿又有趣。

寧浩不擅長像陳凱歌、張一白一樣正面煽情——即便在這樣一個最容易煽情的命題之下,那似乎不符合他的藝術審美。他也不會像徐崢一樣,用那麼直接的笑點讓觀眾從頭笑到尾。他只是在電影某個非常細微的對白或細節里,戳你一下,讓你汗毛豎起或者眼眶濕潤。他也和葛優一起,用幽默而非喜劇的方式,讓觀眾「嘿嘿嘿」幾聲,但這些被打散的感動和幽默放在一起,就成了《北京你好》這部沒那麼硬核但依然非常寧浩的短片電影。

陳凱歌的《白晝流星》有些不可描述,emmm……或者可以說,陳凱歌最珍貴的地方在於他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的極致的浪漫主義和理想主義,包括《無極》和《妖貓傳》,還有眼前的《白晝流星》在內,浪漫、理想都澎湃,但大眾吃不吃這套就很難說了。

這部將神舟十一號返航和扶貧結合在一起的短片以劉昊然和親兒子陳飛宇飾演的一對兒少年兄弟為主角,兩個孤兒般的叛逆少年被田壯壯飾演的李叔拯救,李叔帶他們去看神舟十一號返回地球,讓他們目睹了草原上傳說中代表希望的「白晝流星」,從而在兩個男孩心中種下了夢想,改變了他們的人生態度。一部以2016年為時間背景的電影,卻被陳凱歌拍出了武俠感,再加上大量的旁白,總之是……感覺不可描述。

《我不是藥神》之後,全國人民都在期待文牧野的第二部作品,長片還得繼續等,先來部短片,也算是可以檢驗一下這位年輕導演的水準。

事實上,在《我不是藥神》之前,文牧野就是憑藉幾部短片,尤其是在國內外拿過很多獎的《安魂曲》受到寧浩青睞,成為「壞猴子」計劃第一位簽約導演的。拍短片,是他的強項。

他的那部《護航》以「2015年朱日和閱兵」為背景,不是所有七部短片里最好的,但肯定也不是最差的。宋佳飾演的「護航員」呂瀟然是所有短片中唯一的女性主角,這位技術最過硬的女飛行員沒能成為參與閱兵的正選,而是作為護航員參與其中。她的任務是,隨時補位,能應對各種突髮狀況。

文牧野用幾組閃回,以幽默搞笑的方式交代了一位女飛行員的成長曆程,他想呈現的新一代女兵是有個性、有主見的,並非簡單執行命令,她們能夠獨立思考,同時,懂得自己身上所擔負的責任。這是新一代女兵的態度,也是青年導演文牧野的態度。

拋開「獻禮片」這件外衣,《我和我的祖國》在最近幾年院線上映的導演合集裡絕對算得上質量上乘,155分鐘的片長,看起來確實有點累,尤其是在哭點那麼多的情況下。但還是值得一看的,我說的是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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