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調水源漢江支流堵河南源之神農架大九湖
·文/圖 稅曉潔
在山嶺縱橫的華中屋脊神農架深處，竟有一塊平展展的草原，宛若西藏風光。十堰市民目前的生活用水，有相當一部分，就源自這裡。千里堵河是鄂西北最重要的一條河流，千百年來，默默孕育了這方水土的燦爛文明，今天，這千山萬壑之水經黃龍水庫匯聚，又源源不斷流進市民餐桌。最新版《長江志·水系》載：「堵河南源上游發源處有大九湖和小九湖。大九湖寬7.5公里，長15公里；小九湖寬1.5公里，長7.5公里，漲水時湖水面可占全湖面積的7/10，枯水時約占3/10……」然而在大九湖，我一直沒有看到湖。也許是資料有誤，也許以前真的有湖。
今天的神農架人，也稱大九湖為九湖坪，顯然更貼近現實。不過，不管有沒有湖，按照科學家的說法，在中國中部能有這樣一塊典型的大濕地，對生態系統非常重要，是上天格外恩賜。
我和重慶老林首次抵達大九湖是在一個深夜，那時候路況極差，走著走著天就黑了。記得斯時天地如墨，什麼也看不見，仿佛空氣中都充滿神秘感。當晚痛飲了不少當地自產包穀酒，極佳極爽，倒沒醉。次日早起，晨霧慢慢散去，眼前情景讓人大為驚艷。雖然早就知道這裡有一片高山平原，但眼前真跳出這麼大一片，還是有點出乎意料，和來路的艱險高山反差太大了。
真是毫不誇張的一塊大平地，真就那麼大大方方的呈現眼前，真就讓人想起西部的牧場……不同只在於，高原草地放牧牛羊，在大九湖放養更多的是豬。
大九湖的豬，大都是白顏色，遠遠看去，諸豬也都似羊兒一般的白。大九湖的臘肉，味美且量多，吾非美食家，滋味難以詳述，只覺和別處不同，這大約和此地豬們的散漫生長方式有關。說到多，我們驚奇的是大九湖村文書謝從斌一家，積存的臘肉竟然有二、三千斤。大九湖四周環山，最高峰2800米，像一圈圍牆般將之隔絕於世，交通不便，運不出去，只好自己慢慢吃了。在大九湖，最不缺的就是豬肉。
很美的一塊地方，海拔不到兩千米。按城裡人的觀點，炎夏不熱，是理想的避署勝地；嚴冬雪厚冰堅，為開展冰雪運動的佳境；又天天都有好肉吃，這樣的地方，浪漫文人該稱之為「世外桃源」了。然而，看風景和生活在風景里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大九湖鄉現有2379人，大多很貧困。現在大九湖通往外界的唯一公路，是1977年9月開工的九（湖坪）酒（壺坪）公路，次年竣工。這條路，實際上也就是現在遊客到達神農頂、風景埡的那條旅遊公路，最高處望農亭路面海拔2800米，為湖北省海拔最高的公路。多年來，板壁岩以前路況還算不錯，之後，就很不好走了。這幾年，隨著神農架旅遊開發，大約很快就都會很好走了吧。大九湖人希望公路能一直打通到重慶的巫山、巫溪縣，日子能更好過一些。按距離算，去山那邊省外的集鎮，要更方便。
和神農架別的地方一樣，大九湖也盛產傳說。大九湖村文書謝從斌家不遠處，就有座「娘娘墳」。我和老林專門去看了，乃一土堆，不大，方圓也就約百餘平方米的樣子。《神農架志》曰：娘娘墳依山傍水，墳上古藤纏繞，野花遍布。墳前有小水桶粗兩股清泉湧出，繞墳緩流。泉水中有密集的小魚嬉戲，在太陽光下，水波和魚鱗發出熠熠銀光。墳上有兩株參天古樹，昂首雲天。
我們在娘娘墳那裡看到的只是一堆雜亂灌木，那兩棵古樹倒是還挺搶眼。面對古樹，聽離奇傳說，顯得很自然：當年武則天為征討薛剛，遣其侄武三思發大兵十萬，來大九湖屯紮，與薛剛對峙，其大本營便扎於此。有一妖狐，常扮美女，誘惑凡人，時遇武三思，妖狐又化作美女。好色的武三思一見傾心，強扭其欲，成為壓寨夫人，三軍將士乃山呼娘娘。此妖狐善使法術，曾幾乎使薛剛全軍覆沒。妖狐後被大唐開國元勛謝映登所殺，武三思情深意切將妖狐葬於此處，後世稱之「娘娘墳」。
相傳大九湖就因為是「薛剛反唐」屯墾練兵之地而得名。當地人領著我們轉悠，從五里坡登上埡口，先見「一字號」，接著並列著九個號字，也就是一些大土包。第十個號字，獨坐於落水孔附近，為發號司令的「帥字號」。
儘管大九湖的故事一說就說到唐代，但是，現在這裡的居民基本上都是近幾十年才遷來的，原始的「土著居民」已經很難尋找……那段時間我有考據癖，途經房縣的時候，忘年交余策星老先生給我找來一份民國年間的神農架探險報告，上面說至少在民國年間，大九湖還是渺無人跡。該報告的作者是民國年間的縣長賈文治先生。此君可謂中國歷史上一位罕見的官方探險家。
賈先生生平無考，其神農架探險歷程如下：民國三十年(1941年）12月，賈縣長派老冠鄉鄉長金席儒初探神農架，從盤水河到神農頂邊緣韭菜埡子歷時7天，因雪大糧絕返回，賈文治向省主席陳誠呈報了《初步探察神農架報告》和《再探計劃》；次年9月20日至10月25日， 由賈文治任團長的神農架探察團，帶領專家教授、藥工、獵手、挑伕、警衛等計138人行程600餘公里，對神農架進行了頗具規模的綜合考察。賈在路過九湖坪時見其平疇萬畝，荒無人煙，回縣城發布了對該地區免徵糧、免納稅、免派伕、只准遷進、不准遷出的招墾布告，自此該地人戶逐漸增加。
然而，那段民國年間大九湖荒無人煙的歷史，並不足以說明傳說荒謬。事情的另一面，也在提醒人們歷史的殘酷。我們民族的歷史其實也是一部戰爭史，在漫漫歲月中，地域並不十分廣大的神農架曾躲藏過許多歷朝歷代的的殘兵敗將和義勇軍士。神農架的崇山峻岭，使得他們能夠得以喘息休養生息。由於神農架獨特的中心位置，至今在神農架的中心地帶仍能找到歷朝歷代的戰爭滲透的痕跡。比如今天，以「寨」、「營」、「堡」、「門」、「廟」、「觀」、「庵」、「塔」、「閣」命名的地方仍遍及整個神農架，不僅神農架最西部的這大九湖一帶，有傳說薛剛反唐時的屯兵處；最東端的新華鄉境內還有「唐紮營」，神農架與房縣交界處有「躲軍洞」，神農架林區的中南部有叫「彩旗」的地方等等……民國年間大九湖的渺無人跡，可能正是因為歷史上屢遭匪禍橫行之故。如今，大九湖的八王寨、洗馬池、太平山、陰條嶺、弩弓埡、珍珠嶺、官山等地名，正是歷史留痕。
比如這個大九湖的八王寨，傳說中是不知哪個朝代的八個土匪頭子的盤踞之地，他們結拜兄弟，占山為王，勾結官府，禍害百姓，橫行霸道，無惡不作。大九湖百姓於是設計一邊請八大王下山看戲喝酒，另一邊同時派人搗毀了八大王的老巢八王寨，將八大王擒殺於戲台前。智殺八大王的故事，至今大九湖人仍能講得繪聲繪色。
所謂堵河南源，當地人叫「落水孔」。我和老林專門徒步半天去看了，應該就是一些連通地面的喀斯特地貌的地下暗河。這個巨大盆地四面八方的積水，最後都彙集到了這裡，通過這些地下暗河，流進堵河。當地人說，每逢山洪暴發，大雨傾盆，有了這些「落水孔」，這塊盆地的漬水二三天便可全部排完，也算一奇觀。
去落水孔的途中，驚見一個廢棄的西方式城堡。奇怪之餘，一打聽，原來是曾經拍過十分好看的《大話西遊》的香港導演劉振偉，又在這裡拍了個《情癲大聖》。回到城市找來看過。深覺一般，很不好看，編劇很濫。可能還因我個人偏見，不喜歡裡面的主演謝霆風吧，看得我連帶裡面的美女「屯斯」也不喜歡了。
最近一次去大九湖看從東北引進的人工飼養梅花鹿，卻沒來由地想起南美革命家切·格瓦拉。回家就找了關於他的書看。看著看著明白了自己的沒來由，原來是覺得大九湖這樣的背景，大約符合想像里切·格瓦拉南美的生活場景吧。
圖片說明：
1、 在山嶺縱橫的華中屋脊神農架深處，竟有一塊平展展的草原，宛若西藏風光。
2、 在大九湖放養的是豬，大都是白顏色，遠遠看去，諸豬也都似羊兒一般的白。
3、 《大話西遊》的香港導演劉振偉，在大九湖拍攝了《情癲大聖》。
4、 大九湖田野里的一棵樹。
5、 6、7、大九湖的老人。大九湖鄉現有2379人，仍很貧困。
8、大九湖的孩子。
9、堵河南源，大九湖枯水期的落水孔。
10、堵河南源，大九湖豐水期的落水孔。
11、大九湖人工飼養的梅花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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