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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痛,叫一無所有。人活著的狀態,不外乎兩種,一種是付出,一種是索取。這兩者就好像天平兩端的砝碼,互為因果。他們之間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如果其中的一端不在遵守這個規則,那麼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整個世界就亂套了。
我是一個孤兒,是那種利利索索的孤。聽村裡的老人說,奶奶年輕的時候是帶著爸爸逃難到了這裡的,爸爸長大後從外地帶回了媽媽,之後有了我。可是在我兩歲那年,媽媽因為受不了鄉下的窮苦日子,撇下我和爸爸去了遠方的大城市,爸爸受不了打擊,從此踏上了尋找媽媽的不歸路,從那年開始,我再也沒有父母。
我是奶奶養大的,在我十七歲那年,奶奶終是耗盡了一生的力氣,在我撕心裂肺的痛哭下,奶奶也拋下了我。從此,我就成了真正的孤兒,除了一副皮囊,一無所有。
於我來說,那是一個潮濕的季節。但和詩意里的繁花錦簇,纏綿浪漫毫無關係。十七歲,這是一段旅程。在我的世界裡,小雨淅淅瀝瀝,那是我褪去稚嫩所流下的眼淚。
好在後來,這片灰暗的天空被一個突然出現的男孩撕出一塊兒湛藍。在那被撕出的世界裡,我嗅到了一種陌生的氣息,那種味道如最美的罌栗花,讓我著迷。我還算是幸運吧!在我一無所有後,竟然意外的邂逅了一份完美的愛情。
東子算是我的同事吧!我是飯店的服務員,而他是廚師。除了臉蛋還不錯外,我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兒,能被東子瞧上,在我看來,我是撞了大運的。那時候東子不僅長得高大帥氣,而且他的工資是我的三倍。對於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我毫無免疫力,我找不出拒絕的理由。所以自然而然的我們談起了戀愛,交往兩個月後,我們就同居了。從那時起,我心裡就認定,這一輩子我是東子的女人了。
半年後的一天,東子突然辭去了飯店的工作,他說他不想這樣碌碌無為的過一輩子,他想干出一番屬於自己的事業,他說他不想以後委屈了我,他想許我一個華麗的未來,他說我應該是他店裡的老闆娘。
可是創業需要資金,我們倆的積蓄加起來也不過3萬塊,而東子的家境並不好。為了實現東子的理想,為了我們美好的未來,我辭了飯店的工作,重新找了兩份薪資高的活計。白天我跟著東子去工地上做些搬磚和泥的工作,到了晚上我在一家火鍋店幫忙洗菜刷鍋,每天都工作到夜裡一兩點。
在我和東子的共同努力下,半年後東子的飯店開張了。因為東子的手藝好,店裡的飯菜也實惠,所以飯店的生意竟是出奇的好。僅僅半年的時間,我們就賺了10萬。可我們畢竟太年輕,考慮事情時不能做到面面俱到,也許是成功來的太容易,我們被勝利沖昏了頭腦。
那時候,東子整整日裡想著發大財,所以即使資金不足,可東子固執的把飯店擴大了三倍,結果可想而知,一個月後飯店就運營不下去了。那時候,東子愁的都長出了白頭髮,整個人也變得頹廢不堪,整日裡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流連在KTV。
我沒有振臂一呼,力挽狂瀾的能力,可我知道決不能放棄,東子已然如此,我必須要把飯店經營下去。可我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就在我被現實逼近絕望的死角里時,東子忽然帶回一個好消息。他說這些時日和KTV的老闆混的熟了,KTV的老闆知道這個事情後,答應幫東子的忙。
KTV的老闆給了東子10萬,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作為回報,我要在KTV里做一年的陪酒女郎。
在很多人看來,這不是一個光彩的職業。而我也從心裡特別反感,可是望著冬子眼神里灼灼的渴望,我妥協了。幸福是靠自己爭取的,愛情里總要有付出,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我不能給東子尋找更好的資源,違背自己的心意,去為他換取一筆不菲的資金,也許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吧!
陪酒無非是個賣笑的工作,躬籌交錯中,我牽強的笑著。這期間不可避免的我被人吃了很多豆腐,也遇到過一些難纏的客人。可無論是面對誘惑還是威脅,我都不曾屈服。燈紅酒綠中,我初心不改,沒有被這紙醉金迷的生活所荼靡。因為我愛東子,我改變不了現實,為他守住自己的清白,是我必須堅守的。
直到期滿一年,我又回到了飯店。雖然當初得到了一筆啟動資金,可是幾經折騰,飯店的信譽大不如前,生意也越來越冷清。就在這時,我發現我有了東子的孩子。幸福來的太突然,我以為東子會和我一樣開心,至少他沒理由拒絕我的「逼婚」。
東子答應娶我回家,而這時飯店的租金也已到期 我聽從東子的安排,回到了生我養我的小村莊,等著東子的父母上門來提親。可是一天過去,兩天過去,直到一個月後,我不僅沒有等來東子的父母,就連東子我也聯繫不上了。這時候,我開始有些著急了,我拚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一個人騎著電動車去了東子家裡。
東子是我們鄰村的,從我們家到他家也就二十多分鐘的路程,到那裡後,我很容易的打聽到了東子家,可當我出現在他家門口時,東子的媽媽連大門都不讓我進,直接讓我滾。那是一個很厲害的村婦,她一張口,我的眼淚就掉下來了,東子的媽媽居然罵我是婊子,還讓我不要纏著他兒子。
當時我傻傻的站在那裡被東子的媽媽數落,既尷尬又委屈。我衝著裡面喊東子的名字,也許是我的哭聲太過悲慘,引來了一些鄰居圍觀,他們擠在一起指指點點的。結果東子的媽媽惱羞成怒,直接把我推倒在了地上,然後走進院子,緊緊的把大門從裡面反鎖了,無論我如何呼喚,東子都不曾出來看我一眼。
我怎麼都不會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想到東子有可能從此就這樣在我的生命里消失,我就心痛的窒息,如果東子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孩子該怎麼辦?這個男人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難道他不知道他就是我的全部嗎?
從東子村裡出來,我在鄉間的小路上徘徊了很久,回到家裡已是夜深,我驚恐的發現內褲上面居然沾染了一片血跡。當時我心裡除了心酸,更多的是害怕,可夜已深,我不敢出去,我把自己裹在被窩裡,心靈默默的祈禱,老天爺啊!你一定要保佑我的寶寶平安無事。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去了村裡的王大夫家。王大夫給我做了b超,說孩子挺好的,沒有什麼問題。這時我提了一夜的心才放回肚子裡。可王大夫站在那裡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經過了很激烈的掙扎,王大夫才問我這孩子是誰的?我羞愧的低下了頭,畢竟我一個沒出閣的女孩兒未婚先孕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王大夫見我低下了頭,她轉身從身後的抽屜里拿出了一打照片。我疑惑的打開,裡面竟是我在KTV里工作時的照片,那些照片大多都很不雅,不是我坐在男人的懷裡,就是男人的手放在我的屁股上。看到這些照片後,我的腦袋轟的一下就炸開了。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大夫告訴我,昨天下午有個女人來了我們村,到處造我的謠,還拿出了這些照片。那個女人對村裡的鄰居說,我在外面不要臉,被千千萬萬個男人睡過,現在卻纏上了他家兒子。他來我們村兒就是想讓大家看清我的真面目,還他家兒子的清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的家裡的,那些照片還不能說明問題嗎?東子是早就不打算要我了,才拍下了這些照片。我雖然反應慢,可是我不傻,我清楚的意識到,我被拋棄了。可我想不明白,冬子為什麼會這麼絕情?再給了我一刀後,還要在我的傷口上撒下一把鹽。
我的疑惑很快就解開了,因為那天我去東子村裡,給他們家帶來了很不好的影響,為了和我撇清關係,東子才拿出那些照片,把我一個人推在了風口浪尖上。而東子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媒人給他介紹的那個對象,那個女孩兒是城裡的,家裡特別有錢,如果東子能夠攀上這樣的家庭,那他的前途無疑是一片光明。
原來曾經的甜言蜜語都是連篇的謊話,可我卻信以為真了,為此我甚至付出了一生的代價……
在東子結婚前夕,我終於成功的截住了他。我只有一個問題,為什麼要背叛我們之間的感情?東子的回答是,我在KTV那個大染缸里被浸染了一年,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冰清玉潔的我了,而他東子,絕不可能娶一個骯髒的女人回家……
原來在東子眼裡,我只是一個骯髒的女人,一個為他守身如玉的骯髒女人……
東子的婚禮,是在縣裡最大的七星齋舉辦的。那一天,我把自己打扮的前所未有的漂亮,我封了一個紅包,裡面有741塊錢。
我不請自來,大著肚子盛裝出席前男友的婚禮。
在飯店門口,我見到了東子的爸媽和女方的父母,他們胸前都別著象徵身份的小花兒。我發誓,我這一輩子都沒有笑得那麼甜過,如果當時有一面鏡子,我想鏡子裡的我一定是笑靨如花。
在東子媽媽驚駭的目光下,我雙手奉上了紅包。「阿姨,這741塊錢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寓意深刻,可代表著我對阿姨的美好願景呢,希望阿姨不要嫌棄哦」
為了東子的婚禮,東子的媽媽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這在我的預料之中。
婚禮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當東子和他的妻子交換戒指時,我款款地走上前去,眾目睽睽之下,我牽起東子的手放到我的肚子上,然後目不轉睛的盯著新娘,卻是對東子說道:「親愛的,你盡情的去尋找你的幸福吧!我一定會把孩子生下來,但是你放心,他一輩子都會跟你姓。」
一時間全場譁然,新娘的爸爸踉踉蹌蹌的走上前來,甩手就給了東子一巴掌,然後拉起他的女兒揚長而去,就在我轉身準備離開之際,東子的媽媽忽然發瘋了一般地衝上前來,猝不及防的我被她一下推倒在地,只是一剎那間,我的整個世界都坍塌了。伴隨著那陣陣撕心裂肺的劇痛,我撿起碎在地上的半截紅酒瓶,該結束了,那些曾經的幸福,歡笑,傷心,難過。就讓一切在我這裡畫上句號吧!
當我在醫院裡醒來的時候,醫生告訴我孩子沒了,而且這一輩子我都沒有辦法再懷孕,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在混亂中我用玻璃瓶扎死了東子的母親。雖然法院判我是自衛,可我仍然要受十年的牢獄之苦。
八年後,因為我表現良好,所以提前出獄了。那時我28歲,雖然再次呼吸到了新鮮自由的空氣,可我知道,那些過往已深深的烙印進我的腦海里,這輩子我都無法真正的解脫。
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我來自偶然,孤孤單單的在這世界上走了一遭,人死隨風散,也許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我來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