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天天在村口等孫子回來過年，卻沒人告訴她孫子已經死了
每年臘月二十開始，在外打工的年輕人就拖家帶口，擠火車，千里迢迢趕回家過年。
我們村村東頭有一戶人家，姓李，叫李大根。十幾年前生病去世，老婆也跟人跑了。留下剛滿十歲的兒子李歡和五十多歲的老母親李老太。
十五年後，李歡二十五歲。他這個人性格憨，木訥，非常自卑。父親去世後，李老太一手把這個孫子帶大，初中畢業後在家裡呆了兩年，伺弄幾畝地種花生。
家裡窮，種花生也賺不了多少錢。奶奶看著同齡的孩子結婚生子，替他著急。讓他出去打工掙點錢，起碼把老房子翻新一下，好找個媳婦。家裡這種爛房子，哪個女孩願意多看一眼啊！
一開始李歡不願意去，他擔心奶奶一個人在家，萬一有個磕碰，有個病有個災的，沒人照顧。後來奶奶就罵他：「我看你這樣單身下去，我都覺得活著沒意思。」
李歡就嘿嘿笑，知道奶奶這是為他好。時間久了，奶奶見他無動於衷，把他往外趕，不讓他進家門。鬧了一陣子，李歡知道奶奶這是真生氣了，就答應了。臨走前，跟隔壁左右，跟村長千叮嚀萬囑咐：「我奶奶有點啥事就給我打電話啊！」
李歡去了外地，找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李忠，進了一個塑膠廠做噴漆工。他勤快，做事踏實，只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廠里有很多外地同事常常欺負他，有個外號叫「大蝗蟲」的常常把李歡乾的活兒記在自己的日報表上。
李忠知道這事非常生氣，為他出頭，拿起凳子要砸「大蝗蟲」。
李歡就拉著李忠：「忠哥，算了。」
李忠嘆口氣：「大歡子，人家這樣欺負你，你咋能算了，我都看不過眼！」
李歡笑了笑：「忠哥，也吃不了多大的虧，他也占不了多大的便宜。」
李忠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誰欺負你，你跟哥說，別看小時候我老欺負你，那是情誼。他們欺負就不行！懂不懂？」
李歡點了點頭。
每個星期，李歡都要給奶奶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問問奶奶的身體情況。
他曾經買過一個老人電話給奶奶，方便聯繫。但是奶奶不會用，經常連電都不會充，有一次電話關機了一個星期，李歡著急了，怎麼打都打不通，讓村長去看看。村長一看才知道，手機在洗衣服的時候泡水了。
後來他就把電話打給村長，讓村長轉告奶奶，或者發點小視頻，在視頻里傻乎乎地喊著：「奶奶，你可別受涼啊，該吃啥就吃，別擔心我，我掙錢了。」
村長把手機里的視頻給奶奶看，奶奶看得捨不得把手機還給村長。
每次經過李歡家門口，奶奶就問村長：「我大歡子打電話了嗎？」村長說：「打了，給你寄錢了，讓你買點肉吃。」奶奶樂呵呵地：「我吃啥都行，村長，你替我把錢存起來，留著給大歡子以後娶媳婦用。」
村長說：「嫂子，你別一天擔心大歡子的的媳婦，他人好，不愁沒姑娘喜歡他。」
一晃李歡二十五歲了，在外打工七八年，每年過年都會回家跟奶奶團聚。奶奶人也快七十了，身體越來越差，眼神也不太好。今年，快年底了，每天一大早守在村口，站一個多小時。村長路過，她就拉著村長的手：「村長，我家大歡子說沒說哪天回來？」
村長目光躲閃，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最後說：「沒，沒說。」話音沒完，掉頭就走。奶奶得不到答案，在村口痴痴地等，有人回來了，就上去拉著他的手問：「見過大歡子沒？他啥時候回來啊？」
回來的人都不說話，掉頭就走。
奶奶感覺不對勁，跑去問村長：「村長，你給大歡子打個電話，問他幾時回來？」村長就敷衍著說：「大歡子說今年忙，可能不回來了。廠里工作要緊啊！」見奶奶有些納悶，就安慰她說：「你不是讓大歡子出去打工掙錢嗎？他現在在外掙錢啊，掙夠了錢明年就把媳婦娶回來了。」
奶奶豁然開朗，興高采烈，顫巍巍地回家了，逢人就說：「我孫子明年就要娶媳婦了，我這輩子活著能見到他娶媳婦了。」
過年臨近，回來的人多了，村子裡就越來越熱鬧。李忠是偷偷回來的，一回來就溜進村長家，不敢讓奶奶看見。
李忠說：「以後咋辦呢？騙能騙多久？」
村長說：「她身體不好，經受不了打擊，我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兩人商量了一夜，第二天，李忠去見奶奶，掏出自己的手機，從裡面翻出很多拍的小視頻，視頻里有李歡上班的畫面，有吃飯的畫面，有跟舍友打打鬧鬧的畫面。奶奶看著手機，眼淚流出來：
「我孫子瘦了。」
「頭髮這麼長咋不剪一剪呢？」
「哎呀，吃的這是啥嘛！」
雖然嘴裡嘮叨著，但是捨不得放下手機。李忠就把手機給了奶奶。除了這些，他不知道該做什麼。
那個星期天，李歡去江邊玩，見到一名兒童落水，他想也沒想就脫了衣服衝下去，小孩被救了上來，李歡卻被江水沖走，至今沒找到。警察從他衣服的廠牌里找到廠子裡，李忠得知消息之後整個人差點昏過去。
他沒敢給奶奶打電話，把電話打給村長。村長到廠，代表家人把事情處理了，一直沒敢告訴奶奶。李忠跟村長商量，這事先得瞞著，要全村都瞞著她。沒了大歡子，以後他來養奶奶，為奶奶養老送終。
奶奶每天拿著手機，看著手機里的李歡，笑眯眯的：「在外好好的，給我帶個孫媳婦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