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那裡有很多留守兒童,我小時候算是其中一個。父母為了賺錢養家,不得不外出打工,於是把我交給爺爺照看。
我是那個家族第一個孩子,所以爺爺特別疼我。在我們那邊,爺爺那一輩人其實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很嚴重的,至少村裡其他老人都這樣,但爺爺是個例外,把我當孫兒疼,所以我特別慶幸能遇到這麼好的爺爺,也非常黏他。
在我下面還有堂弟堂妹,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爺爺還是最疼我,買了零食也是先給我留著。可能是因為爸媽一直在外打工,相處的時間太少,所以我和爺爺的關係更親近。
後來我考上一所外地的大學,走那天爺爺給我做了我愛吃的陳皮糖,一直送我到村口。上了車後,我看他久久站在村口不願離去,那時我的淚水忍不住嘩啦啦留下來,同時我也看到他在用衣袖擦拭臉頰。
大學畢業後,我留在那個城市工作,認識了後來的老公。他是當地人,城市戶口,其實我很感激他冒著家人的反對和我在一起,他父母和妹妹都嫌棄我,說我是農村人,家裡條件也不咋地。老公一句話還回去:「我又不惦記人家的家產,要那麼好的條件幹嘛?!」
說實話,當時看他那麼向著我,心裡還是蠻感動的,同時也決定這輩子非他不嫁。
我們先在我老家辦的宴席,他爸媽和妹妹不習慣農村的道路,就沒跟去。結婚那天,按照當地風俗,我和他要給爺爺還有父母敬茶,不知怎麼的一直找不到爺爺人影。
我們快要離開的時候,爺爺背著背簍蹣跚地回到家裡,原來他去後山採藥去了。小時候我一咳嗽,爺爺就去後山給我採藥,他還開玩笑說:「我孫女黏我,只有我采的藥才管用,華佗在世都沒轍。」說來也怪,每次一咳嗽,吃他的草藥就好,其他咳嗽藥都不行。
爺爺眼睛紅腫,被鄰居笑話了好一陣,「老頭子,捨不得孫女嫁出去啊,是不是偷偷跑到後山哭了一場。」爺爺被他們笑得不好意思抬起頭,我知道,一定是這樣的。所以當時心裡很難過。
我經常跟老公講小時候和爺爺生活的事情,他很有感觸,說我們以後好好孝敬他和我爸媽。
有一次,老公要去我們老家附近辦事,我讓他順道去看看我爺爺,給他買點營養品啥的,他很爽快地答應我了。後來回家,我問他買的啥,他說爺爺喜歡抽菸,就送了他一條很貴的香菸。
後來,我要回家去探親,打算給爺爺買一件大衣,老公自告奮勇說這事交給他,第二天,他帶回來一件大衣,說花了六百塊。
我把大衣帶回家,爺爺穿著正好合身。我也是順口一問,說上次老公買的香菸抽了沒,爺爺從抽屜里拿出一條煙來,說送的人太多,還沒來得及抽。我雖然不懂,但還是知道那條香菸很便宜。我也沒多想,以為是爺爺搞錯了。
那天正好有個親戚過壽,爺爺就興高采烈地穿著大衣過去吃宴席了。回來的時候他悶悶不樂,一到家就把大衣拖了扔凳子上,無論我怎麼問他都不說。
後來,我無意翻到小姑的朋友圈:「我哥好搞笑,前幾天突然讓我給他買一件老年大衣,說送給一個農村老頭,買件看起來很貴其實很便宜的就行。他算找對人了,我花六十給他買了一件,結果我哥給我轉了六百,哈哈,差價真好賺,我正考慮要不要做代購。」
說來也好笑,那個親戚的兒子正好在那個服裝批發市場做事,這大衣是哪家店的,值多少錢他清楚得很。所以,他就跟爺爺說了。
原來,那些好都是表面的,他其實和他們家人一樣,看不起我家人。
說什麼孝順,說什麼感同身受,其實都是假的。看來,自己的家人,還是自己疼,別指望另一半像自己那麼孝順。
只是,我不知道接下來怎麼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