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柳瑩娓娓道來一個女運動的生理期煎熬。(圖片提供:吳柳瑩/大將出版社)
(上篇)
一個月一次,似乎每個人都懂,女生當作排毒,男生當作忍讓。做女人難,做女運動員更難。
男性體格天生比女性壯。羽毛球生涯裡,幾乎都是男的待得比女的更久,女人受傷幾率也比男生高。我特別特別佩服生了小孩的女運動員還能再回到場上。印象中這樣的例子,羽毛球圈子裡不多,有也都是歐洲選手。
運動員是吃青春飯的「職業」,名利都是在那段期間拼出來的,少了一年是一年。生個孩子十月懷胎,坐月子一個月,前前後後需要一年時間調養。少了訓練,肌肉在沉睡狀態,一年之後可說是重新來過。有了孩子之後,要兼顧家庭事業也不容易。
我所知道的媽媽英雄
事業還是家庭?這常是考倒女人的選擇題。一般亞洲人的思維是,女生婚後應以家庭為主,事業次要,所以生了孩子再復出比賽的例子多在歐洲;在亞洲,很少。
女運動員生了孩子後,比賽過程尤其艱辛,一方面承受身體之痛,另一方面是思念孩子之苦。我所知道的幾位媽媽英雄如下:
一、美國游泳隊,托雷斯:
五次奧運,十面獎牌,成為奧運史上年紀最大的游泳項目獎牌得主。2006年4月,她生下女兒,而後竟然比十五年前游得更快。她說,年齡只是個數字,當她在水裡前進時,水不會知道她的年齡。
二、德國體操名將,丘索維金娜:
前烏茲別克斯體操名將,為了替患白血病的孩子籌醫藥費,她選擇繼續拚搏,來到德國接受治療,邊治療邊訓練,她說,孩子病沒好,她不敢老。她是北京奧運會女子跳馬銀牌得主,裡約奧運是她第七次奧運。
三、中國柔道選手,冼東妹:
雅典奧運會冠軍,2004年10月結婚時退役。2007年1月生下女兒,四個月後強行斷奶,重回訓練房,減下11.3公斤,再次成為北京奧運會冠軍。
我感覺特別疼
沒止痛藥恐怕不行
算了算,預計我的經期剛好碰上共運會。出發前,我找醫生討論幫助我緩解疼痛的方法。我經期到時都特別疼,沒止痛藥就幾乎挨不過。記得初中時情況沒那麼糟,三四年後才似乎越來越劇烈,有時就連服了止痛藥也無效,夜間疼到得去診所打針是平常事,就算睡前吃了止痛藥,身邊朋友還得做好心理準備,準備隨時把我送醫。
每個月那天的到來,我都特別害怕,會怕疼得在地上打滾,更怕的是經期撞上比賽,身體非常虛弱,感覺像生了一場大病,在場上體力只有平常的一半,臉色也特別蒼白,感覺肚子往內攪,子宮緊揪著,特別不舒服。
對於我經痛的問題,隊裡的教練、隊員幾乎都知道,當天我也不會出現在訓練館,吃了止痛藥也得躺在床上休息一整天;而躺在床上除了干發呆,能做的就是玩手游。
瑞士比賽剛好碰上
「這裡沒有止痛針」
疼痛程度或許和我的飲食、環境、訓練量,甚至心情都有莫大關係。有一次在瑞士比賽,日子剛好撞上了,當時已打進第二圈,對陣德國選手,我們稍佔優勢。
瑞士天氣比較冷,比賽在下午,我早上已漸感肚子不太行,馬上吃了止痛藥。一小時後卻越來越疼,比賽時間越來越近。剛吃的止痛藥沒效嗎?身體吸收不了嗎?我不敢在短時間內吃第二顆,讓隊友馬上通知教練是否能安排到比賽館裡看醫生。
他們不敢耽誤,直接安排車把我送去比賽館。醫生檢查一番,確定是經痛,竟然反問:「該怎麼處理呢?」我想比賽期間應該從來沒人因為經痛去找他吧,他也懵了。當時我腦海裡只出現「止痛針」三個字,他卻對我說:「我們這裡沒有。」
吳柳瑩在她的著作,細膩描繪情竇初開。(圖片提供:吳柳瑩/大將出版社)
要不是因為疼得不行、躺在病床上手腳發冷、煩悶欲嘔,我會直接揍他。
房間裡,只有教練和一個隊員陪著我,問我該怎麼辦?我說,給我止痛藥吧,如果有放鬆肌肉的藥也給我,請示了醫生,確認這藥不會有問題,我立刻吞下去。
就這樣在醫藥室呆了四十五分鐘,我才漸漸緩了過來,身體也已經虛弱到不行,冒著冷汗,衣服也濕透了。
炳順問我還好嗎?
看了看時間,若要繼續比賽,就必須馬上回旅店拿球包,而我也做了。
腳步蹣跚地回到酒店,拿了球包換了比賽服就往比賽館去,炳順在我身邊看著我蒼白的臉色,除了問我還好嗎,也無能為力。
到了球館,炳順就開始熱身,我想他知道今天他有額外負擔,而我還靠在椅子上,想著或許還能積蓄多一點的力量。比賽前二十分鐘,我大概拉了筋,就上場活動熱身,當時還是感覺身子軟到不行,沒什麼力氣。
聽見播報員報上我們的名字,深呼吸,告訴自己加油。上場後第一局,我打得較保守,不敢有太大動作,彷彿擔心動作太大會弄疼肚子;而對手似乎也還沒完全進入狀態,我們仍佔有優勢。
在瑞士比賽時,天氣偏冷,雖然場館小,可球速還是偏慢,這情況對我來說,更不容易取分了。
感覺就要虛脫
完全擠不出力量
出到場外,我在地上反反覆覆坐著躺著,教練對我們的賽後總結也沒說太多,他就讓我在一旁歇著。
我感覺自己快虛脫了,早上所承受的疼痛,加上下午一個多小時的比賽,我想我身上再也擠不出任何力量,要是有誰能直接把我背回酒店,那就再好不過了。
當天晚上洗好澡,直接躺在床上休息,連晚餐也是別人替我帶回來的。
第二天比賽照常進行,身體依然虛弱,可是沒有第一天那般疼痛了。我記得也同樣差不多花了四十五分鐘才結束那場比賽,連續兩天大量的體力消耗,身體像被抽空,像大病了一場。回國之後把時差調回來的同時,我們第二天就開始訓練。
教練知道我們還沒適應時差,也沒安排太大量的訓練計劃,可是我依然完成不了。我用了一星期才漸漸把身體調適好,恢復正常訓練。
(圖片提供:吳柳瑩/大將出版社)
從第1到第3局
堅持是唯一的路
當我們拿下第一局的時候,突然覺得或許能贏下這場比賽,於是越來越急,我希望能快點結束這場比賽,雖然肚子已經漸漸不疼了。
於是,第二局起便大膽了起來,試過幾次大動作,也嘗試拍了腹部三四次,確定不會疼之後,就開始打起速度,可是對方也已經進入狀態,我們並沒有因為速度的提升而佔優。
第二局在比分相當接近的情況下輸了,我感覺體力已經慢慢流逝,肌肉也因為之前用藥的關係漸漸鬆了,兩局結束,已經超過四十五分鐘。
我知道,除了堅持,我沒有其他退路,這時我腦海裡更清晰,我用的戰術策略和出球,必須以最省力的方法去完成這場比賽。
第三局開始,我們雙方比分還是一直平分秋色,平常比賽時有吶喊的習慣,我也為了省力,靜下來,默默地完成這場比賽。
當時我和炳順想贏的心非常強烈,我不想浪費之前兩局的堅持,再怎麼全身發軟,也只想拼下去。第三局就在對方球撲不過網下結束,我們艱辛地拿下這場比賽。
在冬天比賽
不碰冰涼食物
這次的經驗特別深刻,讓我知道以後在冬天比賽時,需要特別注意飲食及氣候的變化,冰涼的食物盡量不碰,天氣涼時就帶溫袋,時時讓身體在保溫的狀況下。
很多人問我,沒去看醫生嗎?沒吃藥調養嗎?真的沒辦法解決嗎?其實我試過了各種方法,比如中藥、西藥、針灸、按摩、推拿、外敷的藥膏,中西醫也都看過了,也只能稍微減緩我疼痛的程度,無法根治。
加上我們(運動員)並不能隨意用藥,需要遵守尿檢條規,萬一誤用有禁藥成分的藥物就慘了。
因此,止痛藥也成了我的必備品,無論受傷還是經痛,有了它我才能安心比賽。
西醫對我說,要改善這情況,除非我生孩子,嗯……好的,醫生,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