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夢秋,是一名演員。
沒什麼名氣,可是又不想被潛規則,所以當一名導演找上我,請我拍一部恐怖電影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其實恐怖電影這種東西聽著可怕,實際上,很多恐怖感都是從後期上製作出來的。我自認膽子不算小,也就沒有多想。
但是打死我都想不到,就這麼不假思索地一件事,竟然讓我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天拍攝的是一個女主角被逼和死人結陰親的場景,為了逼真,道具組特地找來一具真的屍體,據說是心臟病發,剛剛死了沒多久的。
我聽到這話的時候,忍不住抖了一下,心想道具組還真夠敬業的,這都能搞來。
可是當我跪在棺材的旁邊,面向兩張空蕩蕩的椅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裡有些發毛。
導演一聲令下,燈光齊齊熄滅,只剩下幾根紅燭在桌子上,閃爍不定著豆子大的光芒。
我要做的就是要在這裡表現出害怕的表情,待會兒工作人員會裝成鬼突然出現,我再逃跑,緊接著就是一系列懸疑恐怖的故事了。
突然間,我聽見咯嗒一聲輕響,回過頭去的時候,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風,將燭火吹動得搖擺不定。我的手心出了一層冷汗,從心底里冒出一絲寒氣。
不大的屋子裡漆黑一片,只有幾根蠟燭照出方寸大的地方,我穿著喜服,跪在地上,從地底下滲進來的寒氣讓我忍不住有些發抖。
而我的身邊,是一個真正的死人。
我不敢再多想,緊緊閉著眼睛,等著其他演員進來。
門吱呀一聲響了,走進來一個臉色煞白的中年女人。她滿臉白粉,猛地一看,面色慘白不似人,反倒像是只鬼。
我嚇了一跳,這才想起來,這是飾演司儀的演員,便對著她禮貌地笑了笑。
她視若無睹,面無表情地走過去,雙眼獃滯無神,像是沒有生氣的傀儡一般。
我頭皮發麻,暗中嘀咕,她這麼快入戲幹什麼,這不是嚇唬人嗎?
她僵直地站在我面前,慘白的臉一絲人氣也沒有,用沒有語調變化的聲音念著死人的生辰八字。
我忍不住看向正中間那個死人的照片,出乎意料的是,那人長得居然還不錯,眉眼清秀,輪廓深刻,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當今最流行的花樣美男。
我多看了兩眼,就在此時,一陣陰風吹來,迷了我的眼睛。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那張照片上的青年正在對著我微笑!
我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險些尖叫出聲,拚命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忽然間,司儀對著我輕輕一笑,笑容在那張僵硬的臉上,要多詭異有多詭異。她笑著說:「你去,拜過堂就禮成了。」
我點點頭,站起來,卻發現腿根本就是軟的,試了好幾次才成功地站起來。
我扶著棺材,咽下口水,按照台本上寫的,行了拜堂禮。
就在夫妻對拜的那一刻,整個屋子的溫度驟然下降,颳起詭異的陰風!
我的毛孔緊縮,抬起頭來,卻發現蠟燭已經被吹滅了。房間里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之中。
我深吸一口氣,冷汗不住地往下掉,做好了準備,迎接待會兒裝鬼的演員。
可是突然間,我被一片冰涼包裹住,我吃了一驚,卻發現自己被一股大得驚人的力道所掌控,完全動彈不得!
一聲低低的輕笑響起:「老婆,就等不了了嗎?」
什麼老婆?他在說什麼?台詞不是這樣的呀!
陰森恐怖的氛圍之中,我瑟瑟發抖,動彈不得,忽然間天旋地轉,被按在了地上。
不,那不是地上,而是剛剛身旁的棺材上!而那棺材,居然自己開了!
我瞪大了眼睛,在一片漆黑之中卻什麼都看不到,就這麼被生生放進了棺材裡。
冰冷的東西落在唇上,像是一片花瓣,緊接著,滑膩的東西竄入口中,攪動著我的舌頭,我腦中一片空白,幾乎呆住了。
他、他在做什麼!
這跟台本上不一樣!
我拚命地想要掙扎,在那大得驚人的力道之下,沒有半點掙扎的餘地,只能絕望地承受著他的吻。
更過分的是,他竟然一把抓住我的腰,扯開我的喜服,冰冷的手滑進去,有技巧地撫摸著。
大片大片的白光在腦中炸開來,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嗚嗚地哭了起來,費力地喘息著。
那人在我身邊輕輕笑道:「怎麼,不舒服嗎?新娘子入洞房,怎麼哭成這樣?」
什麼新娘子入洞房,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導演呢,演員們呢?都去了哪裡?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道閃光划過腦海,我突然間明白了過來——這是那個死人!我剛剛和他拜過堂!
我只覺得從心底里冒上一股寒氣,腦袋裡一片混亂。
他冰涼的手滑過我的前胸,玩弄片刻又向下,一直停留在我的小腹。一股冰冷的氣息從他的掌心透過來,彷彿直接紮根進了我的體內一樣。
我難受極了,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哪一個地方是不疼的,不由哀哀地哭了起來:「對不起,冒犯你,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為了拍戲,不然就活不下去了……你放過我好不好?以後、以後我給你燒紙,找一個漂亮十倍的女孩子跟你結陰親,你們也不用陰陽相隔了……啊——」
一種近乎將腹部剖開的疼痛竄入腦海,我幾乎無法呼吸,頓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放開我,放開我!救命,救命啊!」我慌張地大喊著,心底的絕望幾乎將自己淹沒。
「醒醒,喂,夢秋,醒過來啊!」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到一張放大了的美麗面龐在我眼前。
室友陳婉婉一見我醒過來,就翻了個白眼:「自己膽小還跑去接恐怖片,你還要不要命了啊?!」
我一把抱住她,哭得淒慘無比。
就在此時,不知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幽幽怨怨,盤旋迴盪在房間里,像是索命女鬼的聲音,直入人耳。
我臉色一變,想起那天在片場發生的事情,緊張地抱緊了陳婉婉。
陳婉婉見我這樣,大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想什麼呢?這是林玲,她那個男朋友逼她去打胎,所以哭成這樣……慘是慘了點,你沒必要把她當鬼吧?」
我鬆了口氣,獃獃地點了點頭。陳婉婉受不了地開門出去了,一邊嘟囔著:「真是,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導演放你幾天假,你自己好好休養吧。」
我躺下來,心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柔軟的床鋪,溫暖的被窩,還有室友絮絮叨叨的說話聲。這才是我熟悉的生活。
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的發生過嗎?說不定只是個夢而已。
我這麼想著,翻了個身,卻忽然間臉色一變,手捂住了小腹。
好冷,小腹冰涼冰涼的,像是被硬生生塞進了一大塊冰一樣,難受極了。
我眼前有些眩暈,勉強站起來,卻覺得渾身酸痛。尤其是難以啟齒的地方,傳來令我幾乎暈倒的劇烈疼痛。
這不是一場夢。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差點摔倒在地,絕望地捂住臉。
我周夢秋向來不是什麼自欺欺人的人,尤其理智,所以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沉默了片刻,打電話給了一個同學。
這個同學關係跟我還不錯,曾經告訴過我他們家是驅鬼的,當時我只當笑話聽聽,現在想起來,卻是心情複雜。
同學告訴我,讓我去找他。
我出門的時候仍然聽得到林玲在屋子裡哭個不停,聲音幽幽怨怨,讓人心頭髮酸。
我強壓著心頭的酸楚,一路走出去,向著約好的咖啡館前去。
空氣越發冷了,那種陰寒滲入骨頭,讓我由衷發起抖來。我裹好外衣,心想這還沒到秋天呢,怎麼這麼冷?
可是漸漸的,眼前的景物朦朧起來,像是籠罩了一層霧氣,讓人看不真切。
怎麼回事?
我揉了揉肚子,只覺得小腹里的那片寒冰越發冰冷了,冰得我內臟都在發疼。
霧氣漸濃,我慢慢地停下來,發現事情似乎不太對。
蒼白的霧氣之下,我只能看得見腳下一小片柏油路,其他的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再濃的霧也不可能伸手不見五指,更不可能連一絲光線都不透。我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環顧四周,小腹一陣陣地絞痛,疼得我額頭直冒冷汗。
忽然間,不知何處竄出來一隻慘白僵硬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腳踝!
我尖叫一聲,連連後退,使勁想要把這隻手甩開,可那隻手卻像是長在了我的腳上,怎麼也不能擺脫!
這個時候我才看清楚,這隻手根本沒有連著身體!
漆黑的柏油路面上,詭異濃重的霧氣中,一隻孤零零的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腳踝,死死用力,像是要把我拖向不知方向的地獄一般!
我奔潰地尖叫著,可那隻手無視我的反抗,猛地一用力,我立刻摔倒在地,被它拖在地上滑行,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我一邊用另一隻腳去踢那隻手,一邊哭喊道:「救命啊,來人啊!誰來救救我!救命啊!」
話音剛落,腳腕的拉力就消失了,我驚魂未定地趴在地上喘息著,勉強回過頭去,只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襯衫,卻硬生生穿出了幾分令人驚艷的帥氣。
只聽得冷冷的聲音響起來:「連我的人也敢動,不要命了嗎?!」
聽到這個聲音,我本能地恐懼起來,汗毛倒豎,驚恐地望著他。
是昨天晚上的男人!他、他根本不是人!
只聽得四周連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我頓時驚出一聲冷汗,不可思議。難道剛剛,這四周都是鬼手嗎?
霧氣漸漸散去,我看清了面前男人的臉,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一雙桃花眼裡波光瀲灧,一點也看不出哪裡像鬼了。
他蹲下來,溫柔地將我抱起來,從他身上傳來的冰冷溫度讓我渾身都僵硬了。
他輕柔地蹭了蹭我的臉頰,笑道:「別害怕,他們都走了。」
我麻木地推開他,獃獃地問:「你到底是誰?那天為什麼那樣對我?我……」
他親了我一口,極盡愉悅地說:「因為我們結婚了呀。老婆,難道你忘了?」
我忍不住哭了起來:「我、我不知道啊,那只是拍戲,他們說這只是道具,我不知道會這樣的……對不起,對不起……你走好不好?我只想過回普普通通的生活,不想遇見鬼啊……」
他卻是置若罔聞,溫柔無比地幫我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髮,那雙桃花眼裡的柔情幾乎能讓人都融化了。
他笑著說:「瞎說什麼呢,連孩子都懷上了,你還想這麼一走了之?記住,我叫易如,是你的這輩子唯一的男人。」
跌跌撞撞地衝進咖啡館,同學一見我這樣,頓時臉色一變,抓著我的手道:「你怎麼回事?渾身鬼氣纏身,連體內都……你是不是和鬼結陰親了?」
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回抓住他的手,眼淚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來,拚命地點頭:「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你聽我說……」
聽我說完全過程,同學沉吟半晌,最後抬起頭,憐憫地看了我一眼。
就這一眼,我的心涼了下來,只聽他說:「夢秋,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找你這個說法,這個鬼應該是很強大的,普通道士收不得。況且你們現在已經結了陰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收了他,你也活不了。」
我震驚地鬆開手,內心湧起一股絕望:「你的意思是說,這輩子我都沒辦法擺脫這隻鬼了,是嗎?」
同學嘆了一聲:「夢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鬼的執念深,一旦認定了,恐怕也只有魂飛魄散才能夠讓他死心。可你這樣的情況……夢秋,我也幫不了你啊。」
我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幹了,軟軟地坐在位置上,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似乎馬上就能暈倒過去。
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逃離他……難道我的後半生,就要被鬼魂所包圍了嗎?
這時,只聽同學又開了口:「但是,結陰親對鬼魂來說是一件極為重大的事,因此步驟要求很嚴格,容不得出錯。如果只是普通的拍戲,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成功了?」
我瞪大了眼睛,心臟被同學的言外之意弄得撲通撲通直跳:「你是說……」
同學謹慎地搖搖頭:「這件事,我也只是猜測。你,最好去查一查比較好。」
這件事是故意的?是誰要害我?
我想不出來,我進娛樂圈時間不長不短,剛剛好三年,又沒什麼名氣,能招惹到誰?
我覺得腦子都在疼,渾渾噩噩地出了門,這才想起來自己肚子裡還有個東西。
我咬牙去了醫院,做了B超。
醫生拿著化驗單對著我微微一笑:「男朋友在哪裡?你可以告訴他,你有孩子了。」
呵呵,謝謝您了,孩子他爸是只鬼,您信嗎?
我咽了口口水,艱難地發聲:「醫生,我想把這個孩子拿掉。」
「周夢秋?」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回過頭去,頓時冷笑起來:「韓冕?你不是在B市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韓冕笑了笑,對著給我檢查的醫生溫文爾雅地說:「小劉,這是我朋友,跟她聊兩句。」
姓劉的醫生瞭然地點點頭,轉身就回了辦公室。
韓冕看著我,目光上上下下地在我身上打量,像是穿透了我的衣服直刺入我的血肉,我厭惡極了這種目光,皺眉道:「看什麼看?」
「沒什麼,就是看看你身上究竟有哪一點讓我看上了,當初竟然選了你。」韓冕一臉遺憾地搖搖頭,輕輕笑著說。
一股怒火直從衝上腦袋,我怒了:「韓冕,當初出軌的人是你,你有什麼臉說這種話?!」
他不屑地笑了一聲,看著我的目光又輕又涼:「在娛樂圈這種地方混,你以為你乾淨得到哪裡去?我們才分手多久,孩子都三個月了。呵呵,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道德制高點說話?」
我眼前一黑,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去,硌得我胸腔疼痛無比。
可是化驗單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懷孕三月。我們分手才一個月而已。
實際上,我接這部恐怖片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韓冕,因為失戀,所以想找個方法減壓。恐怖片片酬高,又符合減壓的要求,更不用陪導演睡覺,我才同意了。
現在,我該怎麼解釋,我被一隻鬼纏上了的事?說了,誰會信?
韓冕見我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嗤笑一聲,眸中有深深的痛恨:「你這樣的女人,活該被我甩。在我面前裝純,說什麼也不肯和我做。可現在呢?孩子都有了。我真後悔來這裡交流,看見你,叫我噁心!」
我只覺得當空一個鐵鎚砸下來,砸得我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昏花。
我怒極,一個巴掌甩了上去,冷聲道:「韓冕,你混蛋!」
我轉身就氣沖沖地走了,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
我難過,我委屈,可我不知道該對誰訴說。誰會相信我?又有誰能夠幫我?
不過是拍個戲,難道我就不用吃飯嗎?這是工作,我哪裡做錯了,要遇上這樣的厄運和磨難?我真的不明白!
我越想越委屈,酸楚的淚水上涌,忍不住蹲下來,在膝蓋上低聲哭了起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哭不動了,終於站起來擦擦臉,決定先回家去。
走廊里空蕩蕩的,回蕩著我遲緩沉重的腳步聲,無影燈打下來,地板上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我一步步地走著,因為哭泣而遲鈍的神經良久才發現不對。
這條走廊未免也太長了,我一直走一直走,怎麼也走不到盡頭。我的額頭滲出一層熱汗,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寂靜,出乎意料的寂靜。
醫院裡本來應該是個很嘈雜的地方,再安靜都會有病人的談笑風生,醫生的檢查叮囑。可是此時此刻,連空氣都是凝滯的,沒有一絲聲息。
我咽了口口水,咬緊了自己的指關節,能夠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忽然間,一個人影飄到了我的面前,漆黑無神的眼珠子定定地望著我。
我根本連叫都叫不出來,早已虛脫的身體一軟,頓時摔倒在地上,驚恐地往後退。
這、這根本就不是人!
它的嘴巴大張,一直從嘴角裂開到了耳根,露出裡面雪白鋒利的牙齒,一張扭曲慘白的臉上,兩隻眼睛像是兩個大大的黑洞,不透一絲光亮,要將我整個人都吸進去。
它慢慢地轉過頭來,我甚至能顧清晰地聽到它頸骨轉動的聲音。
猛然間,它張開嘴,對著我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然後,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