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孫兒不孝,孫兒不孝啊,孫兒不該出遠門讀書。該陪著奶奶。」林果撲通一下癱跪在了地上,在林果面前是一具嶄新的棺材,天氣35度的高溫讓林果臉上已經分不清哪滴是汗水,哪滴是淚水。
「孫二娘這一輩子真的可憐,一個人養大了兒女,還養大了孫兒,這還沒有來得及享福就這樣走了,真是苦了她一輩子。」村民們都來為孫二娘打理著後事,手臂上也為孫二娘帶著孝布。「可不是呀,二娘真的是當了一輩子好人,不僅一個人養大了林家幾兄妹和林果,夏天有空閒的時候還會幫著我們一起忙秋收。老天真的是不公,不公啊。哎…」
鄉里鄉親們都為孫二娘的離去感到惋惜,感到悲涼。
林果跪在地上,趴伏在棺材前,眼淚已經完全模糊了雙眼,有些紅腫,汗水打濕了全身,上衣幾乎可以看到有汗水一滴一滴在在往地上滴落。林果對著35度的高溫毫無知覺,天上的驕陽也火辣辣的炙烤著大地,林果已經陷入了極度的悲哀中,回憶著和奶奶過往的日子。
在林果模糊的記憶里一直迴蕩著一個個聲音「淑琴,你不要走,林果已經失去了爸爸,他不能再沒有媽媽,淑琴,淑琴…」
原來,在林果4歲多的時候,林果的爸爸林國在一場車禍中死去。林果的媽媽淑琴說道:「媽,我還這麼年輕,不可能不再嫁人,林果還小,帶著林果我到別家會很難過日子的。」說完淑琴轉頭就離開了林家的大門,沒有回頭,臉上兩行淚水從眼角滑落到嘴角,還是堅定的離開了林果和孫二娘。
「真是可憐呀,這麼一走,孫二娘的日子就更苦了。年輕的時候她男人死的早,好不容易把兒女養大了,現在都快60了,還要撫養林果。造孽呀造孽。」村裡人見到淑琴這麼一走,都知道孫二娘以後的日子難過。4歲多的林果還不懂事,只知道奶奶每天陪著自己,看著媽媽離去也沒有哭鬧,當孫二娘掉下眼淚的時候,林果還天真的望著孫二娘說道:「奶奶,奶奶,我要吃糖,我要吃糖。」兩隻小手拉著孫二娘的褲腳兩邊搖晃。
淑琴離開後,孫二娘每天帶著林果,每天做完農活回來給林果洗澡換衣服,在地里種地的時候,林果就在一旁,時而和螞蟻玩耍,時而玩著泥巴。
就這樣,日子過去了兩年,林果也6歲多了,孫二娘帶著林果來到了村裡小學。「曾老師,林果今年6歲多了,但是還不識字,我想他在您的課堂上來聽聽課。」孫二娘兩眼直直的望著曾老師。曾老師說:「二娘,讓林果來聽課可以,但是要有學籍的還得交學費報名讀書。他現在字都不認識,估計直接上一年級的話還是怕跟不走。」「我就想先讓果兒過來聽聽課,學費我會想辦法補齊的,曾老師。」孫二娘的眼角已經泛紅,但是兩眼淚花在眼框里一直沒有流出來。「好吧,明天讓林果先過來上課吧,但是如果跟不走的話還是要重新讀個幼兒園。」
就這樣,林果開始進入了學校讀書。「不給你看,自己交不起學費還來讀什麼書。」林果的同桌趾高氣昂的說道。林果心中突然有了從未有過的莫名的酸澀無奈的感覺,就在這時林果或許明白了些什麼。「我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能讓奶奶失望。」林果心中暗暗自語。
在開學十多天後,孫二娘把剛剛收回家曬乾的玉米擔到了集市去賣了,和林果一起,交上了一學期的學費。
林果去學校讀書後,孫二娘每天都早出晚歸,忙著地里的農活,不管天晴下雨,不管嚴寒酷暑,在田地里每天看到的最早的是孫二娘,回去的最晚的也是孫二娘。在孫二娘的一天中,沒有休息,一天只吃兩頓飯,只有早上和晚上。每天都忙著地里的農活,害怕每學期開學的時候沒有書看,害怕這一年的收成不夠一年的生活。頭年乾旱,地里收成不好,在這年7月份的時候孫二娘發現糧倉里的糧食已經見底了,便帶著林果一起來到村裡的大牛家借了兩百斤水稻。孫二娘每天煮的米飯里都加有紅薯,吃飯的時候孫二娘碗里大部分都是紅薯,已經九歲的林果給孫二娘盛滿一碗飯後,孫二娘說道:「果兒,我愛吃紅薯,來,米飯給你吃。」林果也沒有多想什麼,從小真的以為奶奶愛吃紅薯。
就是這樣,孫二娘在六十多歲的時候,患上了胃病,患上了風濕,患上了肩周炎,渾身經常疼痛。很多時候躺在床上只能側著睡。「果兒,去後山給我摘點香附草,那個可以治胃病。」林果按照奶奶的吩咐,自己找些草藥給孫二娘熬好。當孫二娘病情特別嚴重的時候,會叫上林果一起,杵著木棍,到隔壁村去算上一卦,回來都會按照算命先生說的去做。奇怪的是每次算命回來後孫二娘的病情都會有所好轉,這或許是孫二娘的一個精神支柱。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林果上了中學。「桂蘭,果兒上中學了,學費我差幾百,你看你那邊有沒有多餘的閒錢呀。」孫二娘問道。「媽,我給你打五百過來。」桂蘭就這樣每學期支付著果兒的學費,但是生活費還是孫二娘每周一給林果。
「奶奶,奶奶,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學了。」林果歡欣鼓舞的對孫二娘說道。孫二娘望著林果,一行行淚水嘩嘩的流下,「好,好」孫二娘沒有多說什麼,這時候孫二娘都七十多了。
「奶奶,我報志願想填寫外地的大學,我想出去看看。」林果在屋子裡暗淡的燈光下正對著孫二娘說道。「果兒,我希望你能在我們市裡讀大學。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出去,那就出去吧。」林果聽孫二娘這樣說之後,猶豫了好幾天,還是選擇了走出去。
林果帶著行李上學的這一天,孫二娘給林果包里裝了十多個煮熟的雞蛋,「果兒,到了大學也要好好讀書,將來才有好的前途。」「你放心吧,奶奶,我會努力的,我要讓奶奶過上好日子。」林果說道,「奶奶你這涼鞋不要穿了,我打暑假工的錢你拿去買雙好點的涼鞋。」孫二娘擺動了一下腳,看了看,「你看這鞋補一補還能穿。」然後就笑著對林果說道「出門在外萬事都要小心,我等著享果兒的福呢。」林果背著書包,提著口袋,帶著孫二娘的期望出去了,村裡人都望著林果遠去的方向,這是黑灣村裡走出的第一個大學生。
來到大學後,林果每天都很努力的學習,心裡想著:自己背負著奶奶和全村人的希望,我必須要讓奶奶過上好日子,以後能夠為村子做點好事。
原本來大學生活的十多天還很是平靜,林果也適應了大學生活,這天天氣有些悶熱,壓抑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在下午4點多的時候,林果被輔導員叫到了辦公室。「林果,告訴你一件不幸的事,今天下午你們村長來電,你奶奶過世了。」
林果腿腳一軟,噗咚一下癱坐在地上,仿佛時間停止在了那一刻,林果停止了思考,面無表情,沒有說一句話。「林果,林果。」輔導員把攤在地上的林果叫過神來,這時林果臉上早已淚流長河,那一份絕望,那一份悲涼仿佛世界末日的降臨。
當天晚上,林果買好火車票,回家了,林果在車上痛哭了一宿。
第二天,林果回到村子裡癱跪在孫二娘的棺材前,悔恨不已,恨自己不該去遠方讀大學,恨自己沒有讓奶奶享福。在孫二娘的棺材前,還擺放著孫二娘的那一雙帶補丁的涼鞋,林果拿起那雙涼鞋,抱在懷裡,在三十多度的高溫下久久沒有起來。
在村裡人的幫助下,孫二娘出殯當天,全村人都到齊了,都來為孫二娘送行。
十多年過去了,每年的九月十五,林果都會來到孫二娘的墳前守三天三夜的孝。後來林果也為村裡修了很多水泥路,村子裡的村民們日子也越過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