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練神功,引刀自宮」,因為這一特殊要求,《葵花寶典》成為金庸武俠江湖中最為奇特的武功秘笈。
今天不從陰陽對立、陰陽轉化等「技術」層面分析神功與自宮的關係,而是探討金庸為何要設計這樣一種匪夷所思的功夫。
換個說法就是:金庸為何非要在筆下出現東方不敗、岳不群這樣的「死變態」人物?
先看《笑傲江湖》中,哪些人練了《葵花寶典》或《辟邪劍譜》,哪些人接觸到了卻沒有修煉。
不算創此神功的那位太監,練了《葵花寶典》或《辟邪劍譜》的有:林遠圖(渡元禪師)、東方不敗、岳不群、林平之;
接觸到卻沒修煉的有:紅葉禪師、林仲雄(林遠圖之子)、林震南、任我行;
分析上面兩類人物,我得出一個結論:自宮練功的,全是心中某種慾念(或政治欲、功名心,或復仇心)極強之人;而沒有修煉的,或無功名心,或別有他求、心不在此。
下面一一細說。
一、自宮練功的
1.林遠圖
這位福威鏢局的創始人,雖曾出家為僧,卻最有塵世慾望,所以一見殘缺的寶典內容,他立馬還俗毫不耽擱——
渡元禪師在華山之上住了八日,這才作別,但從此卻也沒再回莆田少林寺去。不久紅葉禪師就收到渡元禪師的一通書信,說道他凡心難抑,決意還俗,無面目再見師父云云。
這位前輩禪師還俗之後,復了原姓,卻將他法名顛倒過來,取名為遠圖,後來娶妻生子,創立鏢局,在江湖上轟轟烈烈的乾了一番事業。
2.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非常有權力欲,他對任我行的提拔之恩很感激,卻依然不滿足,特別是在他已被定為接班人後,竟迫不及待地篡奪教主大位。
對權力心,東方不敗自己也承認:「我初當教主,那可意氣風發了,說甚麼文成武德,中興聖教。」
這樣一個人,一見《葵花寶典》高明武功,根本無法抵擋誘惑,當即自宮開練,並果然藉此武功大進,成為天下第一。
3.岳不群
岳不群的功名心一直都極強。
25年前,他是如何成為華山派掌門的,本就可疑。在華山掌門位上,他更是謀定而後動,一步步實現自己目標——
武功方面,他很早就開始巧取《辟邪劍譜》計劃,派勞諾德和岳靈珊萬里迢迢跑到福州林家附近開小酒店。
權心方面,他看破左冷禪一統五嶽劍派的陽謀,坐收漁利,將並派果實摘到自己囊中,成為五嶽派首任也是末任掌門。
如此一個權勢欲薰心之人,一見《辟邪劍譜》,根本不可能顧及自宮後果,必是一刀而後快。
4.林平之
小林子很可憐,他的悲劇完全是因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好端端一個公子哥兒,突然家破人亡,而且親人是如壞貓爪下的小耗子般悽慘死去,這讓他沒法不崩潰。
所以,他可以忍耐所有屈辱,他可以吃盡所有苦頭,只為復仇。
所以,一旦他家的《辟邪劍譜》出現在眼前,他根本不顧後果,連幾天後的洞房也等不得,馬上自宮練劍。
所以,不要怪林平之成為「死變態」,他確實別無選擇——按尋常路子,他可能永遠沒有復仇能力。
二、沒有練功的
1.紅葉禪師
紅葉禪師確是有道高僧,發現《葵花寶典》的重大危害後,他不光自己不練、不傳弟子,而且當眾將其毀掉,以免流傳後世禍害武林。
臨死,他不忘遺書嵩山少林方丈,說明此事。
2.林震南及其父親
林遠圖之後,林家兩代後人(林仲雄、林震南)面對《辟邪劍譜》的誘惑,居然自甘武功低微,並不自宮修習,這好生令人難解。
林仲雄是怎樣的人,書中沒細說,但從林震南的所作所為看,他之所以不練此功,是因心不在此。
簡單說,林震南更像個市井商人,而非武林人士。他每天諄諄告誡兒子林平之的是——
「咱們吃鏢行飯的,第一須得人頭熟,手面寬,這『交情』二字,倒比真刀真槍的功夫還要緊些。」
「你爹爹手底下的武功,自是勝不過你曾祖父,也未必及得上你爺爺,然而這份經營鏢局子的本事,卻可說是強爺勝祖了。……那有甚麼秘訣?說穿了,也不過是『多交朋友,少結冤家』八個字而已。福威,福威,『福』字在上,『威』字在下,那是說福氣比威風要緊。」
這樣一個人,每天琢磨的是給如何給青城派送禮,根本沒心思顧及什麼《辟邪劍譜》,更談不上自宮修煉了。
不過,也許在後來被青城派和木高峰追殺折磨時,林震南後悔了:手上沒有真功夫,連生存都難,何談發展?!
所以,他一聽說兒子林平之進入大名鼎鼎的華山派門下,便十分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兒子有望學成高超武功。
不過,林震南至死也不認可自宮練功之事,因為他留給兒子的遺言是:「凡我子孫,不得翻看,否則有無窮禍患。」
3.任我行
任我行也是權力欲很強的人,當年他傳東方不敗《葵花寶典》便沒安好心。
越獄成功後,他馬上開始復辟行動,並很快成功,重登教主寶座。此後,他變本加厲,準備滅恆山,平少林,除武當,直至「一統江湖」。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為什麼見了《葵花寶典》卻不練習?
答案很簡單:當時他在練「吸星大法」,無暇顧及寶典,而且也想不到寶典功夫厲害到可成天下第一!
以任我行雄心壯志,如果當初知道《葵花寶典》的神通,說不定他就自宮修煉了。
三、金庸為何寫「死變態」
分析完這兩組人物,個人覺得,金庸寫「欲練神功,引刀自宮」的變態功夫,是要譏諷那些政治欲、權力欲、功名欲太強之人。
其言外之意就是:這樣的人都是死變態!
想一想《笑傲江湖》的創作年代(1967年開始,1969年完成),金庸這樣的譏諷就更有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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