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富士山。
從山中湖望去,富士山有時遠,有時很近。遠的時候,四周望盡都遍尋不著;近的時候,像是照相館過度修圖調色後的布景,散發著有點不真實的美麗。
相傳看見富士山的全貌,會有好運降臨。感謝幸運之神的眷顧,仔細回想過去旅遊的這些年,先後曾在不同的時間、地點,不同的角度和距離之間,見過四次富士山,每一回的遇見都讓我魂縈夢牽。
初見
已經不記得是誰給我置入這樣的觀念:如果去日本,沒有見過富士山,就像吃牛肉麵不要牛肉,吃炒粿條不要血蚶,會有少了一味的缺憾。於是,當我決定到日本腳踏車環島旅行時,就一直很期待能見到富士山。
眾雲圍繞著富士山。
日本友人說,東京市區天氣很好的時候,有機會看到富士山。不過老天爺卻不作美,抵達東京後,天氣大多時候都是灰濛濛的陰天,抬頭想看一看藍天白雲都看不到,別說遠在133公里外的富士山。正準備帶著遺憾離開東京,往北展開腳踏車環島之際,遇上颱風來攪局,在東京多逗留一日。
許多事情仿佛是冥冥中就安排好,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把日本環島行程延後一天,開始有了不一樣的結局。
那一刻,從窗外看出去是迷濛的東京,在綿綿細雨中顯得格外的寧靜,空氣里還瀰漫著些許浪漫的詩意。旅行,從來就不需要執著著一定要看到什麼風景,或一定得去旅遊書上介紹的景點才行,其實暴風雨前寧靜的東京,有它自成一格的美麗。
這是一個來得快也去得快的颱風,狂風暴雨從午夜開始一直到隔天早上才趨緩。拜颱風過境之賜,午後天空一掃連續幾天的陰霾多雲,變成晴朗清澈的藍天。在夕陽西下前,我來到東京練馬地鐵站(Nerima)附近的練馬區役所大樓(Nerima City Office,網站www.city.nerima.tokyo.jp/shisetsu/ku/ku/tenbo.html)。位於20樓的展望廳是大樓專門為觀看富士山和東京夜景而設置的免費展望廳,270°的視角可看到新宿、池袋及光丘住宅區的景色,以及我期待已久的富士山,能在正式開始環島日本的前夕與富士山初次相遇,真是一個最美好的餞別禮。
白茫茫大地一片真乾淨。
看著遠處的富士山,在夕陽的餘暉照射下,閃耀著楚楚動人的美麗,仿佛在祝福及庇佑著我接下來的日本腳踏車環島之旅一切順利,心底頓時倍感幸運。富士山,初めまして。どうぞ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初次見面,還請您多多指教。)
再會
第二次與富士山相遇,是經過近三個月日本腳踏車環島騎行邁入尾聲的時候,從琦玉縣本莊市(Honjo)騎回東京約87公里的路上。巧的是,同樣是在夕陽西下的時刻,富士山就遠遠地佇立在我的右手邊,在筆直的河道盡頭之處,以剪影的形態出現。
富士山像於蔚藍中升起。
我很快一眼就能把你認出,因為你的四周沒有別的山和人相伴。你是如此孤單的存在,就和此刻的我一樣,一個人縮著頭迎著冷風騎在回東京的公路上。三個月的日本騎行環島,就這樣即將結束。過程中所遇見的人、經歷的事,歡笑和淚水一幕幕地在腦海中浮現。謝謝你,從旅程的開始到即將告一段落的時刻,一直猶如守護神般陪伴在我身邊。
晚霞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紅,輪轉著的齒輪持續前進,不斷消逝而過的背景,來往的車輛呼嘯而過的聲音,對比著此刻內心的冥靜。這些年一個人騎腳踏車旅行的生活,該經歷、感受的都已經感受過吧?應該到此為止吧?不知道能不能貪心的對你默默許願:如果還有下一次,請不要再讓我一個人腳踏車旅行,好嗎?
雖然,這次腳踏車環島日本只完成一半,但我知道未來我們還是會再重逢的。我相信這不會是我們的さよならsayonara(再也不見),而是期待下一次的再會(またねma ta ne)。
重逢
距離上一次和你約定再會的那一天已有三年。我當然沒有忘記曾對你許下的諾言。在這三年里,我的生活有了一些改變,為了更嚮往的生活離開新加坡回到台灣生活和工作。
拜台灣和日本的近距離之便,去年協助規劃姐姐一家的日本自助旅行,我和你重逢的機會終於來了。
看不見富士山的時刻,鐵線呈現後現代創作。
聽說在你周圍分布著五個淡水湖,統稱富士五湖,還會隨著不同季節變換出不同的美麗絕景,例如倒影在湖面的逆富士,與太陽聯合演出的鑽石富士等。逆富士指在冬季(11月至第二年2月之間)風平水靜時,於湖中出現的倒影。鑽石富士指10月中旬至第二年2月末之間,由山中湖一帶往西看,太陽落下的路徑會正好穿過富士山頂,此時透過鏡頭便能拍出的夕陽瞬間沒落的銳利星芒。
就這樣心底懷抱著與你重逢的期待,在氣溫只有7°的秋末冬初,在距離你最近的山中湖(Yamanakako)與你重逢。
天氣好極,在開往富士五湖的高速巴士上,遠遠的就看見披上一層白紗的你。雖然不是第一次和你遇見,但卻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你。和上回遠遠看到只是剪影的你,有著極大的差異和感受。此刻的你靜靜地不發一語,有點神秘的像是在等待著什麼,讓你有一天會歇斯底里,敬畏之心不禁油然升起。
萬雲奔騰下的富士山。
從山中湖望去的富士山有時遠,有時很近。遠的時候,四周望盡都遍尋不著你的蹤影,原來你躲在雲霧裡,和我玩捉迷藏。近的時候,我們一家人以富士山為背景合影,此刻的你就像是照相館過度修圖調色後的布景似的,散發著有點不真實的美麗。雖然,最後並沒有看到傳說中的逆富士或鑽石富士等絕景,但也收穫到其他屬於我獨有的美麗,謝謝你又再一次的讓我置身在倍感幸福的笑容里。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謝謝你)。
離別
返回台灣的飛機起飛後不久,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機艙內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只見人們紛紛聚集到緊急出口位置的窗口,排隊輪流探頭望向窗外並猛拍照。原本坐在走道位置的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也來到緊急出口的位置,想看這些乘客到底是在看什麼?
原來飛機正經過富士山的上空,從機艙的小窗口看出去,可以俯瞰到富士山全平面。一個地球表面上凸起,圓圓的火山口及四周都是一片雪白,這是我從未想像過的你。不知為何這讓我心底有些震撼的你,竟然讓我聯想起消逝已久的青春期,此刻的你像極臉上隆起的痘痘被擠破之後的洞口,塗上消除痘痘的白色藥膏。本以為山中湖是我們之間最後的回憶,沒想到還能和你用這樣的方式道離別。
隨著飛機越飛越遠,你終於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底已經開始在盤算著下回要怎麼和你再續前緣。つ づ く(待續……)
(作者為馬來西亞人,2007年開始一個人腳踏車旅行,著有《無期途行的騎跡》。)
想閱讀更多新聞?
立即註冊14天免費試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