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馬路上經常會有人拾到東西,有人撿到手機,有人能撿到錢包,而老孫,卻撿到一位老人。
60歲的老孫是一名清潔工,文化路一整條街都由他打掃。這天淩晨四點多,在文化北路的一個路口,一個老人傻傻地坐在路邊。
他問她,是不是走丟找不到家了。那老人看了看老孫,搖頭。
老孫又說:「那回家吧!早上涼,小心生病。」
「再等等,等天亮了,我再回精神病院。」老人喃喃地說。
老孫嚇了一跳:「什麼?」她不答,卻反問:「能陪我說說話嗎?」
老孫猶豫了一下,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她給了老孫講了她的事……
你看我像是腦子有毛病的人嗎?不像吧!可是我那兒子卻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院。還算有良心,給了弄了一個單間。
我每天吃住就在那個單間裡,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我兒子的一個朋友是這醫院的大夫,對我挺照顧的,每天都安排人來陪我聊天。
不過,我一直認為我沒病,他們給我的藥,我都偷偷地扔了。
我兒子自己開了一家小公司,兒媳婦是公司的會計,兩人平時都挺忙的。沒時間照顧孩子。對了,我小孫子鬧鬧快五歲了,特別招人喜歡。每天都是我接送他上幼兒園。
我總覺得小孫子這小名起得不太好,鬧鬧,從小就淘氣,一會兒也不閑著。看他累呀!打他一歲多時,我就追不他了,每次帶他去公園遛彎,我倆都能成為別人的笑話,一個小胖子在前面跑,我這個大胖子在後面追,哈哈……
都說隔輩人親,這話不假,我的小孫子就是我的命。我都快一個月沒見他了,這心裡想呀!沒著沒落的。
昨天,陪我的那個護士平時特別馬虎,我就騙她說想吃巧克力。她說那樣有,給我去拿。她出去的時候,我用腳擋了一下門,門沒鎖上。她也沒注意到。然後,我就跑出來了。
我知道有一個後門,那門就在廚房裡。廚房裡的工人以為我是打掃衛生的,就讓我出來了。
出來後,我才想起身上沒有一分鐘。不能坐車,我就走。從精神院到我家挺遠的。我走了將近三個小時,到家後,我卻不知道該不該進那個門了。我明明沒病,親生兒子卻把我送進精神病院,這天下的孩子,有誰能做得出來。
可我恨不起來,他是我兒子,當年,家裡窮,我寧可自己餓著,也要讓他吃飽。
我在門口坐了很久,然後,我聽到了哭聲,從屋裡傳來的,是兒媳婦。
我把耳朵貼到門上,聽到了兒子和兒媳婦的對話。
「你只顧著你媽,要不是她,鬧鬧能丟嗎?這孩子剛找回來,在人販子那兒吃了那麼多苦,我的孩子,嗚嗚……」
「鬧鬧也是我媽的命,她要是知道了還能活嗎?你忘了你家鄰居奶奶,因為沒看好孩子愧疚,最後跟孩子一起去了的事?我明天去接咱媽,這事千萬不能讓她知道……」
原來……
原來是我把小孫子弄丟了,聽他們這一說,我才想起來了,那天,我去接孫子,然後帶他去公園玩。後來,我不知怎麼著就把他給忘了,自己回了家。
鬧鬧丟了,兒子發現鬧鬧丟的時候,我卻沒事人一樣正和幾個老友在聊天,他沒敢告訴我,怕我知道受不了。這才把我送到的精神病院,那裡沒有電視,沒收音機,聽不到任何新聞。
我一直以為我沒病,原來我真的是有病,幸好小孫子沒事,不然我就得……老哥,他們明天來醫院接我,你說,我跟他們回家嗎?
老孫靜靜地聽她講完,笑著說:「當然要回,孩子心疼你,你不能辜負了這份心疼。」
天漸漸亮了,老孫站起身,看著越來越亮的城市,老淚橫流。同樣是兒子,她沒病,兒子能把她送進醫院;他病了,他的兒子卻把他趕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