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頭村坐落在一個窮山溝里,村裡出生的丫頭等長到了適婚的年紀都紛紛遠嫁他鄉,因此這裡的男人大多數都討不到媳婦。稍微有點門道的人家會花上幾千塊錢不等,從人販子手裡買個俊俏的黃花閨女當老婆。這裡的人思維頭腦簡單,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叫犯法,只是一根筋地認定祖輩就是這樣過來的。
夏至那天,天氣就像火烤得似的,棠華依跟幾個小夥伴在河邊玩耍。忽然一個女孩闖入了他們的視線,樣子看上去約莫18歲左右,披頭散髮地跑向河邊,臉上沒有一丁點血色,兩個鼻孔邊微微殘留著小塊血斑,胳膊上滿是淤青,兩雙紅腫的眼睛裡充滿著焦躁和恐慌。隨即撲通一聲,跳進了河裡,躲在了棠華依屁股蛋後面的河裡,極低的聲音對著他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告訴他們我在這裡。說完嘴裡含著幾根空心的蘆葦杆便鑽進了水裡。此時小夥伴被嚇得紛紛散去,只剩下棠華依一個人。
不久,一群人便向這邊跑了過來。走在最前面的是棠華依的嬸嬸,她扯著嗓子向棠華依打聽有沒有見過一個女人從這裡經過,嬸嬸的後面都是家裡的壯勞力,長得五大三粗,手裡都捏著木條棍子。棠華依有些害怕,正在猶豫的時候,眼尖的嬸嬸覺得河中有貓膩,於是女孩被幾個跳進河裡的男人從水裡拽了出來。
後來棠華依聽母親說道,嬸嬸家裡的女人是從別的地方買來的。女人的命太苦了,如果不是當時懷了你,我早就不想活了。」母親說的時候眼眶的淚水直打轉,聲音變得有點哽咽。
不巧的是這話被棠華依的父親聽到,隨即將鋤頭哐當扔在了地上,黑著臉蹲坐在門檻上一口一口的吸著旱菸。棠華依知道父親的火氣很大,於是被嚇得拔腿就逃。母親的哭泣聲和父親的咆哮夾雜著響徹在這個空蕩蕩的村子,棠華依已經習以為常,這樣的聲音伴隨著他的童年,每次他都被嚇得渾身發抖,心裡留下一道抹不去的陰影。
當棠華依再次遇到女人的時候正趕上秋收,她艱難地移動著步子拉著一輛牛車,正在上斜坡。嬸嬸的兒子自在地坐在車上。滿含淚水的女孩像個牲口一樣默默不語,孱弱的身子亦步亦趨看得實在令人心疼。她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肚中已經微微隆起,男人看著女孩偷懶上去就是一皮鞭。這時嬸嬸伸手一個巴掌向男人的臉上拍去,她的兒子才將皮鞭扔到了一旁。嬸嬸摸著女孩的肚子說道:「閨女,認命吧。別跑了,胎兒已經不小了。」女孩面色呆滯,過了良久,便嗚咽嗚咽地放聲大哭。那淒淒的聲音,揪著棠華依的心很不自在。
轉眼一晃,棠華依也長成了大小伙子,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偶然的一次聽到母親在房間裡和父親的談話。「華依也不小了,村裡也沒有合適的姑娘,不如買一個回來吧!」
父親抽著煙,一口接一口地吐著煙圈。喝了幾口悶酒,好長時間才默默點頭。
棠華依內心的火,騰的一聲竄起,闖進房間大吼道:「我不要買來的」父親狠狠地打了他一個耳光,棠華依一口氣跑出了村子,搭上了火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很多年後棠華依帶著妻兒回到坑頭村,母親高興地拉著兒媳婦的手問東問西,然而最多的還是詢問兒媳家裡的狀況。
到了深夜,妻子和孩子都已經睡了,棠華依看到母親一個人坐在門檻上偷偷地抹眼淚,哭紅的雙眼看著昏昏的月亮,還不斷地楠楠自語,念道著什麼。棠華依靠在母親身旁,追問了好幾次才得知原來妻子的家鄉竟是母親從小生活的地方。
棠華依說道,明天他就給妻子囑託下,回老家的時候,給母親還健在的親人們帶個好,母親拉著棠華依的手,停了良久,才慢慢說道:「哎,算了,已經賣到這裡20多年了,他們估計以為我早就死了。要不是當初在地窖里懷了你,我也就活不到現在了」說完,母親抹抹眼淚,靠著棠華依的肩膀默默地看著昏黃的月亮,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