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單身了廿多年的你來說,聖誕節比情人節更加殘酷,你覺得,只要過了情人節的晚上,日出後,又回復到平常的日子,畢竟只是一個夜晚,總不會太難過;但聖誕節就不同了,若果獨自渡過平安夜的話,那就命中注定還要面對廿五廿六號兩個孤寂的紅日,甚至連除夕晚也很有機會要一個人看著無線電視跟一眾藝員倒數,而且聖誕節的時間永遠正值糧尾,人們普天同慶時,你往往總是一個人在家中捱著公仔麵欲哭無淚。
今年聖誕前夕,你選擇逃避,嘗試在腦海中抽離所有節日氣氛,可惜並不成功,身處譚仔雲南米線吃著午餐的你,旁邊坐了兩位跟你年紀相若的少女,她們喋喋不休,討論著她們已經預訂好的聖誕大餐:「我boyfriend話廿四號晚o向中環book左間居酒屋,聽講D三文魚好fresh,八百幾蚊位,都幾抵啦。」「算係咁啦,上年阿Ken同我求其食,都差唔多二千銀。」她們你一言我一言,令你很不耐煩:「兩個死八婆識撚食咩?入黎譚仔食米線走去叫清湯,你地識條撚咩!」雖然好多粗口,好架勢,可惜你沒有勇氣說出來,只是在心中暗地裏咒罵。
沒錯,說穿了,你是個欠缺膽量和自信的毒撚,當你把每一撮米線也吃清,準備離開時,你發現你被困在店內擠迫的死角,被右邊的兩位八婆和左邊的地盤佬圍睏了,但你連叫他們站起來借一借過的膽量也沒有,你卻是拿著已經老早喝完的凍檸茶繼續扮飲,足足扮足十五分鐘,才等到左手邊的阿叔離座時與另一位食客準備埋位之間的空隙,借機離開。
不幸的是,你不剩止是個毒撚,而且是個好撚「論盡」的毒撚,在慌忙之際,你不慎地一併拿了兩位八婆的單據到櫃位埋單,加埋你自己本身張單,這頓午餐一共吃了一百一十八元,這個啞子起黃蓮的情況,你只能默默承受,而沒有勇氣擰轉身走回座位把單據交還兩位八婆。步出大街,你不斷反問自己,為何一世人也 是這樣沒出色,沒骨氣,沒膽量,最後,你想到一個疑似正確答案,然後邊忍著淚水邊喃喃自語:「可能我鼠年出世..」
午飯後回到公司,甫入到門口,你便把口罩戴上,你其實無病無痛,但戴口罩是老闆的命令,因為老闆他感冒了,他自己不想戴口罩又不想傳染員工,於是下令全體員工要戴口罩,對此你沒多大感覺,你認為在香港的中小企內工作,乜撚野都可以發生。
你靜靜地在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旁邊兩位sales男同事,又在討論聖誕節的節目,你想把雙耳掩著,但作為一個Office Assistant,你還是需要以雙手不斷整埋文件和Files。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們其實沒有女朋友,但其中一個決定去蘭桂坊蒲,另一個也約了自己的女 性舊同學晚飯,你不禁為此自卑起來,因為他們對比起你自己,實在積極得多。可是,你沒有打算仿傚他們,莫說是蘭桂坊,你連港島區也很少踏足,通常你一年只會過海兩次,一次是動漫節,一次是亞洲遊戲展。至於相約舊朋友方面,你也有考慮過,但你發現自己facebook上的朋友欄,除了那個九歲大的表妹,幾本上沒有一個女性存在。
苦惱的你在低頭反思,搞一場大龍鳳,無非也是慰藉自己的心靈,好讓自己不感寂寞,簡單來說,說穿了,又是溝下女,帶返屋企撲野這些指定動作,想到這裡,你決定把心一橫,心想平安夜不如去叫雞還是更直接更方便。
你環顧四周,趁同事不為意的時候,連忙在你檯頭的電腦以google搜尋關於召妓的資訊,什麼141,什麼緩交妹討論區,你都續一瀏覽,而且摘下 一些經紀的電話號碼,但你還是沒有勇氣踏出第一步去撥出電話,因為你始終過不了自己需要以叫雞來破處的這個心理關口,而且還要在平安夜這個普世歡騰的晚上。
突然你身後傳來一把女聲:「阿明呀,你可唔可以借你支箱頭筆比我呀?」平常習慣被呼喝的你,做會計的Mary已經算有禮貌,當Mary走近你的座位時,你抬頭瞧瞧平常是哨牙的她,今天帶了口罩,面孔被遮掩四份三的情況下,原來也不錯,你突然,對她有一絲的性衝動。
她從你手中接過箱頭筆的剎那間向你問道:「阿明,聽晚諗住去邊呀?」「唔..唔..我無節目」支吾以對是毒撚的指定動作,但她似乎不介意:「不如一齊食飯 啦,我D Friend個個有約,放左我飛機。」「好呀..咁你諗住食咩..?」作為一個生存了廿多年的毒撚,你終於有機會自滿起來,你第一次感受到被女性邀約的喜悅,你望著反光的電腦螢幕,撥弄了一下自己的秀髮笑了笑,心想,其實自己一直都係個靚仔,只不過可能靚仔得唔係太明顯。
「不如我地一齊去Openrice search下啦。」雖然她戴上口罩,你看不見她的微笑,但聽到「一齊」這兩個字,你心底裏開始感受到甜絲絲的初戀感覺。你聽話地,立即在Mary面前打開自己電腦的瀏覽器準備輸入openrice.com,然後,震撼的一幕來了,原來,你先前開的分頁並未關閉,頁面顯示的是141討論區中你自己剛才開的 Topic:「各位師兄,平安夜叫雞有無好路數」,而且版面上下左右360度還有各式各樣閃爍的咸濕廣告攞景贈慶。
「算啦,你聽晚似乎好忙喎。」你沒有反駁的餘地,一句「你聽下我解釋先啦」這樣的基本台詞你也不想說,只好眼白白看著她離開你的視線範圍。
你跟Mary的關係,又萌芽至到斷正,前後不到20秒,你不禁再為自己身為一個毒撚,一個好撚「論盡」的毒撚,再次傷心起來。
雖然你生無可戀,但你其實好怕死,你不希望2012年是世界末日,但倘若末日是個不能夠避免的劫數,你極力希望末日那天會在2012年的12月24日前來臨,可以的話,你不想再過多一年聖誕節。
此刻的你沒有哭,也沒有到facebook上update賣弄感性的status,你心想,一個多愁善感的毒撚,也只是一個毒撚,是不會有人留意到的。你決定走上高登討論區發了一個「作為一個毒撚 ,平安夜真的太難過…」的題目;為的,只是希望得到其他毒撚的正評,渴望在孤寂中得到一些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