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今天講一個建築拯救世界的故事。而且這個建築界的「超人」還特別低調:它用竹子、木頭、塑料桶做成,並且還是漂浮在水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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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海洋版的「諾亞方舟」嗎?差不多。因為人們生活的這個地方沒有土地,他們本就生活在水面之上。
看上去有點像一個巨型的水上垃圾收容處,但是,這就是他們的家。
所謂的「家」,也只不過是用幾根木樁把小房子撐起來,而且技術有點糙,看上去搖搖晃晃的。
這些房子實在不能更簡陋了,破木板一圍,上面搭幾塊鐵皮作為屋頂,done。
有些人甚至鐵皮也買不起,拿麵粉袋搭一帳篷。
從外表看,根本分不出哪兒是商店,哪兒是理髮店,哪兒是診所。但是看當地人的姿態,他們好像認為這種樣子是理所當然的。
出行全靠划船,也有人撐船拉客,可稱為「水上巴士」。
當然,船作為出行工具,也是一種奢侈品,不是家家都買得起船的。就算有船,也輪不到小孩子用,孩子們只能自己想辦法。
水看上去有點黑。因為裡面不僅有每天扔進來的垃圾,還有屎啊尿啊,都直接排水裡。生活在這裡的人有十萬多,而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沒有接受過教育。
這就是非洲最大的海上貧民窟,馬可可地區。
如果你從天上往下看,這兒是這樣的。
這片貧民區位於奈及利亞港市拉各斯。拉各斯是奈及利亞的舊都和商業中心,非洲撒哈拉以南最大的城市。1970 年代,這裡僅有 200 萬人口,而現在,當地官員稱這一數字已經達到 2000 萬。
人口膨脹帶來的首要問題就是「住哪」。
陸上沒有足夠土地可住,不如去湖上搭個小棚。拉各斯瀕臨大西洋,城內有一汪潟湖——即城市圍繞著一個湖泊,其僅有一個小口與大海相連——那裡還算風平浪靜。
隨著居民越來越多,房屋逐漸在湖上連成一片,放眼望去,就像房屋從陸地延伸到海上,蔚為壯觀。而這裡沒有任何基礎設施建設,湖水既是它們的垃圾場,也是它們的漁場,它們唯一的生活場所—— Life is struggle.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
2011 年,一位從當地走出去的黑人建築師回到自己的故鄉,決定幫助馬可可的窮人。
這個人叫孔勒 · 阿德耶米,他從當地學校畢業後進入普林斯頓,畢業後又跟庫哈斯蓋了 10 年房子,都是大項目,什麼區域總體規劃、博物館、摩天大樓等等,老賺錢了,其中就有過深圳證劵交易所新大樓。
他採取了大禹治水的思路:既然洪水無法控制,不如順勢而為。他的解決辦法是讓建築漂浮起來。這樣更好地適應飄忽不定的水位和潮汐。如果說之的房屋一座座島嶼,他的想法是建一艘船。他的第一所建築是當地一所學校。
更重要的一點,漂浮學校不是從天而降的救贖式建築。從一開始,阿德耶米便和當地
工匠和社區領袖一起探討建造方法,決定使用當地的工人、材料、建造技術。
聘用的工人都沒有建造經驗,它們通過搭建學校可以掌握基本的建造技術,以方便日後改造自己的房子。選用的建築材料也是當地生活最常見的東西。
比如木頭。木頭加工業本來就是馬可可兩大基本產業之一(另一個是捕魚)。木工加工廠平時把木頭按好壞分開後放水裡飄著,如果買家要買,賣家就划著小船帶買家挑。
以及塑料桶和竹子,就是這些唾手可得的材料。可想而知,這個建築也不貴。
首先把塑料桶用作建築的漂浮底座。16 個塑料桶一組,組成最基本的漂浮單位,先來 16 組,拼成 100 平米的建築的基座,它們可以直接在水上完成。
然後再用竹子和木頭搭建金字塔結構,也不太複雜,就是把一些木條釘在一起,8 名建築工人就夠了。叮叮咣咣 ~~
完成後,整幢建築約 10 米高,共三層。
第一層 100 平米,相當於操場,用於集體活動;第二層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50 平米,可分隔為 2-4 個教室,容納 60-100 個兒童,第三層同樣 50 平米,可作為老師的工作室,會議室、實驗室等。
為什麼採用金字塔型?重心低,抗風暴,漂浮學校號稱可抵禦嚴酷的氣候條件。另外,三角形也是當地最基本的屋頂形式,適用於漫長的雨季和潮濕。
房子內部如何,有電嗎?有。屋頂斜坡上被安置了太陽能板。不僅有電,還有廁所,污物就用直接用來給一樓的植物施肥了。另外,還加裝了雨水收集裝置,作為學校的飲用水源。
建成後,看來孩子們都挺喜歡。
不久,漂浮學校也成為當地居民的集會場所。放學時間,居民常去那裡商討事宜,漁民也常去歇陰涼,補補網什麼的。
對阿德耶米來說,漂浮學校只是該計劃的第一個階段,它也可以是診所、市場、娛樂中心、圖書館等等。
下一個階段,他會以單體建築為單元,4 個為一組,打造一個相互聯結的漂浮居住群,以擴大建築的使用範圍,同時避免被水流衝散。
最後階段,就是把公共建築與住宅建築打造成一個完整的漂浮社區,為馬可可地區居民實現一個不同的未來。
諷刺的是,很長時間,政府都把漂浮學校視為違建,還是地標性違建。
漂浮學校落成以後,這個項目受到各種關注,拿獎到手軟。今年剛得了大名鼎鼎的威尼斯建築雙年展銀獅獎,阿德耶米被評委會贊為「有為的年輕人」。
還有人評價:「在快要被整個地球遺忘的海上貧民窟,這位建築師用一座漂浮學校照亮了 20 萬人的未來」。
然而不久之後,一場暴風雨來臨,學校塌了。
所幸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校長出來說話了,這座建築並沒有想像中牢固,經常在風雨中打顫兒。有建築學教授直言,這是一座「上鏡」的建築,但建築承重結構不過關。
阿德耶米有自己的說辭,這只是一個設計原型,並且已經服役三年,達到了使用壽命。它們正在打造可大批量生產的更堅固的版本。
坍塌之後,這幢建築更知名了,引發了建築界的思想風暴:
一座建築,最基本的屬性難道不是堅固耐用嗎,還是好看有內涵?
建築界現在的關注領域是否過於重視概念,而忽視品質了?
再退一步,關心窮人的建築才是好建築嗎?建築真正在行的又是什麼?
或者說,與其用這種迂迴的方式體察痛苦,難道比說服當地的官僚更有效的規劃城市,多建一點經濟適用房更有用嗎?
沒有什麼建築比建成後倒塌更受人關注了,如果恰好它還是大師名作。誠然,人們想要生活得更好,這種動機是真實的,但對於建築及其方法,我們可以討論的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