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長明喜歡狗可是他媳婦翁帆不喜歡,再說他家住在鬧市區,家裡地方又小,養狗也的確是不太方便。家裡不能養狗了,曾長明在周末的時候就喜歡到寵物市場去轉轉,在那裡過過眼癮。
這天,曾長明又像往常一樣在寵物市場裡過眼癮,他發現新開張了一家寵物店就抬腿走了進去。這家店子很小,整個店裡總共就只有四、五隻小寵物狗。店老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矮矮胖胖的。胖老闆見來了客人也不熱情,懶懶的躺在躺椅上向曾長明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了。
曾長明低著頭看關在籠子裡的那些小狗。那是幾隻很普通的「京巴」狗,毛色很雜,一看就知道品種不純。曾長明對這幾隻雜毛狗提不起興趣來,就在他準備起身離開時,突然發現在房間最裡面靠牆的房頂上還吊著一個狗籠子。
曾長明好奇的湊上前去,他看到那個狗籠子裡關著一隻純黑色的短毛小狗。這隻小狗長得很奇怪,一對又寬又大耳朵,幾乎都能占這小狗身體的一半長,狗鼻子是紅色的,狗嘴是白的,狗屁股上夾著個一寸來長的小尾巴,一雙眼睛烏黑賊亮。嘿!這他媽是什麼怪狗!曾長明頓時便來了興趣。
曾長明邊看狗邊問:「老闆,你從哪兒弄了這麼個怪東西呀?」胖老闆塌眯著眼,有聲無力的說:「那不是個東西,是條黑狗。」曾長明被老闆氣得樂了,說:「我眼睛又不瞎,當然知道它是條黑狗,」胖老闆說:「朋友,你聽錯啦,我說那是一條飛狗。」
曾長明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驚訝地問:「什麼?飛……飛狗?難道你這狗會飛不成?」胖老闆笑著點了點頭,說「對,飛狗。可以像大鳥一樣在天空中飛翔的狗。」
曾長明忙把臉湊到狗籠子前,仔仔細細看了起來。這一看,可真把曾長明給嚇了一跳,敢情這狗耳朵上密密麻麻的長了一層細小的羽毛。難道這狗是靠那對大耳朵飛翔的麼?曾長明被驚得目瞪口呆,嘴裡不停地嘟囔著:「開眼,用耳朵飛的狗!真他媽開眼。我活了幾十年了,還從沒聽說過會用耳朵飛翔的狗。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胖老闆一連說道:「清朝的人還沒有聽說過『原子彈』呢!高科技你懂不懂?雜交品種你懂不懂?克隆狗你懂不懂?」曾長明目不轉睛地盯著籠子裡的那條黑狗,說:「你把狗放出來飛一下,讓我看看唄。你這狗如果真能飛,我立馬就掏錢買了。」胖子索性坐了起來,眯著眼睛說:「你也不問問這狗多少錢,你買的起嗎?」
這一問,還真把曾長明給問住了。曾長明就扭頭瞅著那怪狗琢磨:這狗得賣多少錢呀?20萬!不對,一條純種的名犬也得賣個10萬、20萬的。那就是200萬!也不對,這狗會飛呀,別說是看見了聽都沒聽說過。二郎神那「哮天犬」倒是會飛,可那是神話傳說,再說了那「哮天犬」是駕著雲飛,眼前這條狗可是用耳朵飛呀!這狗要是真能飛了,別說是200萬了,2000萬也值。奶奶的,這可是個無價之寶呀!
曾長明於是小心翼翼地問:「你這狗打算賣多少錢?」胖老闆得意地說:「我這飛狗不多不少,就賣五百萬。一手交錢,一手驗狗。狗飛起來了呢,錢是我的,狗是你的。狗飛不起來呢,錢還是你的。我這飛狗加上我這狗店,你隨便砸。」
曾長明半信半疑的回到家裡,他把今天碰到的怪事跟媳婦翁帆說了。翁帆說什麼也不信有這等怪事,她一口咬定曾長明一準是碰上騙子了。
這天夜裡,曾長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那條怪狗老是在他腦子裡轉來轉去。長得這麼怪的狗,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如今,這科學水平發展的這麼快,要是真的把老鷹的基因和狗的基因弄在一起,弄出個「飛狗」來,那也難說。曾長明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曾長明就夢見那條飛狗了,還夢見自己坐在狗背上在雲里飛……
二
周一上班後,曾長明坐在辦公室里看報紙、發獃。他滿腦子的都是那條會飛的怪狗。
這時曾長明的手機響了,是王子強打來的。這王子強是曾長明以前的同事,兩個人的關係非常要好。幾年前,王子強嫌在單位里上班受約束,工資又低,就索性辭職下海經商去了。
這些年王子強是什麼暴利就幹什麼,什麼賺錢就倒騰什麼。沒幾年功夫,便已經身價幾千萬的大老闆了。王子強是好久沒見曾長明了,晚上約他一起去喝酒的。
晚上坐在飯店的包間裡,兩個人一瓶白酒喝進肚子裡後,曾長明借著酒勁開始跟王子強吹牛。曾長明說:「說了你也不會信。我是親眼看到那條狗在院子裡飛的,那對狗耳朵就像個直升飛機似的,直上直下。」王子強一聽有這等怪事。他酒也不喝了,拽上曾長明就往寵物市場跑。
寵物市場裡多數的店鋪此時已經關門了。胖老闆寵物店的卷拉門也已經拉下來了,從地面上的門縫裡透出微弱的光。曾長明用力地敲打著卷拉門,喊著:「開門!我們是來買狗的。」幾分鐘後,胖老闆探出個碩大的圓腦袋。
曾長明噴著酒氣,說:「你那條飛狗呢?快放出來讓我朋友看看。」胖子眯著眼睛,看著王子強那輛百十萬元的寶馬豪車,說:「錢你們帶來了?」王子強大大咧咧地說:「不就是五百萬嗎!小事。」
那怪狗還在牆角房頂的籠子裡關著。王子強湊上前去,看了片刻後,也忍不住說道:「這狗長得還是真怪!快,快放出來讓我瞧瞧。」
胖老闆陪著笑臉說:「實不相瞞,我這條狗是用大鳥的基因和狗的基因混合而成的克隆狗。這狗跟很多鳥一樣,有夜盲症。您要是真的想買這狗,就明天上午再來,咱們到郊外找個寬闊的地方,我就像是放風箏一樣的讓狗在天上飛給你看,你說如何?」
王子強扭頭,用懷疑的口氣問曾長明:「是不是真的呀?曾長明,你到底見沒見過這狗飛?」大話已經吹出去了,曾長明只好支支吾吾的說:「沒……沒問題,狗飛不起來,咱不給他錢。」胖子也打包票地說:「就是嘛!我賣的就是飛狗。這狗要是飛不起來,你把我腦袋擰下來當球踢。不過這錢嘛……」王子強說:「錢沒問題。狗飛上天,咱馬上就去銀行提錢。」胖老闆說:「行!那咱們就一言為定。」
開車回去的路上,王子強不停的問曾長明,說:「你小子到底見沒見那條狗飛呀?我怎麼老感覺挺懸的,那胖子不會是個騙子吧?」曾長明支支吾吾地說:「見……倒是見了,不過是在屋裡,也……也沒有能飛太高。」王子強興奮地嘟囔著:「飛狗!有意思!整不好這下咱兄弟倆就賺大了。」
三
第二天,曾長明剛一到單位就給王子強打了手機。王子強告訴曾長明說,他已經了到寵物店正準備和胖老闆去郊外空地上遛飛狗呢。曾長明心裡癢的難受,如果不是今天上面領導來檢查工作,他早就跑到寵物市場裡去了。
上午十點,曾長明又給王子強打手機,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通。曾長明感覺不妙,就趕緊往王子強家裡打電話,王子強的老婆杜鵑說:「王子強是跟他弟弟一起去的,應該沒有問題。也許他們是在郊區信號不好吧。」
中午十二點,曾長明給王子強打手機還是打不通。曾長明又把電話打到王子強家。曾長明聽到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王子強和他的弟弟王子輝被綁架了。就在幾分鐘前,王子強在綁匪的威脅下給杜鵑打來電話,讓絹子馬上準備五百萬贖金,不准報警,不然綁匪就會撕票。杜鵑嚇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正準備要給曾長明打電話呢。曾長明也顧不得多想了,忙掛了杜鵑的電話後,撥通了「110」報警。
接到報警後,刑警隊長汪峰帶著兩名刑警火速趕到了曾長明的單位。曾長明向汪峰簡單講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汪峰也聽得愣了一下,這「飛狗」綁架案他當刑警這麼多年,這也還是第一次遇上。為避免打草驚蛇,刑警們換了便裝後隨同曾長明一同趕到了寵物市場的那家小寵物店。此時,寵物店裡早已是人去屋空,只剩下那幾隻雜毛的「京巴」狗可憐兮兮地趴在籠子裡。曾長明忙抬頭看裝著「飛狗」的鐵籠子,裡面的「飛狗」已經不見了。
就在這時,曾長明的手機響了,是杜鵑打來的。杜鵑在電話里說,錢她已經取出來了,想讓曾長明和著她一起去跟綁匪交易。曾長明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汪峰,汪峰沖他點了點頭讓她答應了杜鵑。
汪峰扮作司機在前面開車,曾長明和同杜鵑坐在車裡。兩個小時候,他們來到了綁匪所說的交易地點。這個地點位於城鄉結合部的一大片廢棄廠房,這裡曾經有幾十家小型加工廠,因為環境污染厲害,兩年前被市政府下令全部關閉。現在這裡只剩下了一大片無人的空曠廠房,像是傳說中的「鬼城」。
按照綁匪的要求,汪峰把汽車停在其中的一家小工廠門前,隨後杜鵑給綁匪打去了電話。十幾分鐘後小工廠的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臉上帶著憨傻笑容的中年男子從門裡走了出來。車上的汪峰忙問曾長明:「你看一下,這個人是不是那個狗店老闆裝扮的?」曾長明搖了搖頭說:「不是,這個人看上去像是個傻子。」汪峰忙用隱形通話機,通知附近的刑警們讓他們隱蔽好,不准冒然行動。
此時,杜鵑的手機響了,綁匪讓杜鵑把裝錢的箱子交給眼前的這個看似乞丐的傻男人。掛了手機,杜鵑小聲問汪峰:「汪隊長,現在我該怎麼辦?」汪峰說:「就按綁匪說的去做吧,沒有見到人質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於是,杜鵑和曾長明從車上下來,杜鵑走在前面,曾長明拎著兩個裝著五百萬現金的大皮箱跟在後面。杜鵑開口問道:「錢給你們帶來了,我老公他們人呢?」呆傻男人嘿嘿地傻笑著,說:「燒雞,我要吃燒雞。」杜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的手機再一次響起,電話里一個陌生的男子對杜鵑說:「快點把錢給那個傻子,你就能見到你的老公了。」救老公心切的杜鵑,只得無奈地讓曾長明把兩個大皮箱遞給了那個傻乎乎的男人。傻男人傻笑著拎起兩個箱子,回到了小工廠裡面,關上了廠子的大門。
回到汽車上,杜鵑心急如焚。汪峰小聲安慰她說:「放心吧,我們的人就在附近。這個廠子裡面的人,一個都逃脫不掉。只要見到你老公他們被安全放出來後,我們馬上就會動手抓人。」
要說那幾個綁匪還算言而有信。二十多分鐘後,王子強兄弟倆從小廠子的大門裡一前一後走了出來。汪峰見人質安全出來了,忙發出了抓捕信號,早已經埋伏在周圍的刑警們一擁而上,衝進了那個小工廠。
抓捕行動很快就結束了,讓所有人都感到不解的是,刑警們在小工廠裡面只抓住了剛才出來拿錢的那個傻男人。但是被傻男人拿進去的兩個裝錢的大箱子卻不翼而飛。刑警按住傻男人的時候,他正坐在地上抱著一隻大燒雞,啃得滿臉是油。難道五百萬現金,也像「飛狗」一樣基因變異,自己長著翅膀飛走了不成?
四
汪峰當場審訊了那個傻男人,傻男人嘴裡支支吾吾的叫喊著要吃燒雞,見刑警奪走了他的燒雞,竟然放聲大哭起來。就在這時,曾長明突然看到幾十米遠處的一個廠房的房頂上一個黑色的東西正在房頂上來回的跑動。曾長明再仔細一看,那個黑色的東西正是那條「飛狗」。曾長明忙指給汪峰看,說:「快看,那就是『飛狗』,綁匪是不是藏在那座廠房裡了。」汪峰也顧不得多想,忙指揮刑警們包圍了「飛狗」出沒的廠房。
此時,那個賣狗的胖老闆正和另外兩個傢伙在房間裡面分錢,他們是想等天黑警察們都離開後,再溜出去。結果被刑警們一鍋端,逮了個瓮中捉鱉。
胖老闆和他的同夥們被帶回了公安局,案情很快便真相大白。原來,這個賣狗的胖老闆曾經是在那片城鄉結合部開小廠子的老闆,因為政府治理污染小企業,他被迫「下崗」。心灰意冷的胖老闆,廠子被關停後不久便迷上了賭博,短短兩年時間他就把自己那幾年賺下的錢全都給輸光了。
那天,心情沮喪的胖老闆在路上偶然撿到了一條被人丟棄的小黑狗。這條小黑狗長相奇特,紅鼻子、白嘴巴天生一對大耳朵幾乎占據了半個身子那麼大。胖老闆把小黑狗帶回了家中,養了一段時間後,腦子裡竟然蹦出一個想要靠這條小黑狗一夜暴富的想法來。
胖老闆苦思冥想,終於想出這麼一個損辦法來。胖老闆在小黑狗的耳朵上用膠水粘上許多碎羽毛,又用剪子剪斷了小黑狗的尾巴,編造出一個「飛狗」的故事來。目的就是引誘那些有錢的人出來,然後藉口去郊外放飛「飛狗」,把有錢人引到這片廢棄的廠房裡,實施綁架。那兩個隨同胖老闆一起參與綁架案的男人,是胖老闆在賭場上認識的兩個賭友。
交代完了作案的動機和經過,胖老闆自嘲的笑了笑,說:「當時我也就是想錢想瘋了,現在想一下,連我自己都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能有會飛的狗。也多虧那個小子配合了我的謊言,讓他的朋友順利上鉤了。」汪峰清楚,胖老闆嘴裡所說的「那個小子」就是曾長明。汪峰不動神色的問:「你交代一下,那個幫你收錢和吃燒雞傻子是怎麼回事?」
胖老闆說:「傻子是那附近的一個流浪漢,無家可歸,經常在垃圾箱裡撿東西吃,早些年我開廠子的時候就認識他了。我是擔心自己去取錢,會被警察當場給抓住,所以讓傻子幫我去取回裝錢的箱子。我答應傻子,取回箱子後,買燒雞給他吃。」
汪峰問:「那麼,傻子的錢又是怎麼交到你們手裡的?」胖老闆說:「我以前曾經有兩個相鄰的小廠子。由於我們加工廠的化學原材料是被禁止使用的重污染化工材料,為了躲避政府部門的檢查,我就在兩個廠子之間挖了一個地下儲藏室。那個地下儲藏室和兩個廠子是相通的,平時那些違禁的化工原材料都放在儲藏室里。那天,我們收到傻子拿回來的錢後,就順著那個地下儲藏室,逃到了另外的一個廠子裡。只把傻子留下來當替罪羊,負責釋放人質回家。我是想,人質平安釋放了,你們會把傻子帶回去審訊。這樣,我和另外的同夥就可以趁機安全離開了。」
說完,胖老闆好奇地問:「你們警察也真是神了,怎麼在那麼短的時間就知道了我們藏身的地方呢?」汪峰笑了笑,意猶未盡地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福禍因果,一切都是因為那條『飛狗』。」
五
這起離奇的「飛狗」詐騙綁架勒索案,很快就登上了當地報紙的頭版頭條。曾長明的老婆翁帆也很快便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翁帆指著曾長明的鼻子罵道:「你喝多了貓尿暈了頭,胡吹八扯,幫著綁匪騙朋友,你這乾的叫什麼事?」曾長明低著頭,小聲說:「我當時也是好奇心作怪,一心想看到狗是怎麼用耳朵在天上飛的。就,就忽悠著王子強一起去看狗了……」
曾長明正在家裡被老婆痛罵,家裡的門鈴響了。來人竟然是王子強。王子強手裡拎著一個狗籠子,對曾長明說:「你不是一心想要看『飛狗』麼?我給你送來了。」果然,鐵籠子裡關著的正是那隻闖禍的黑色「飛狗」。
王子強把狗籠子放在門外,教訓的口氣說:「長明啊,以後周末沒事,就在家裡幫翁帆干點家務活。別顯得四處亂逛,滿嘴不靠譜的胡說八道。」說完,王子強轉身離去。曾長明尷尬的站在門口,羞愧得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