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平和她的「女兒」們,用一枚奧運金牌霸屏了社交媒體、門戶網站,贏得了人潮水般的讚頌,引得無數人眼淚在飛。時隔12年,中國女排重登奧運之巔,在「振興三大球」計劃輸得幾乎一敗塗地時,唯獨傳承了30年的女排精神還能感染億萬國人。
與所有為之鼓舞的人一樣,筆者幾乎是噙著熱淚看完惠若琪的最後一擊,看著郎平與姑娘們相擁,而在感動之餘,筆者也在揣測一個或許大家都已不再關注之人的心理感受。他叫潘志琛,曾經的排管中心主任,當年正是他三顧茅廬請出郎平,而今天的他,可能是在牢獄中通過電視看完這場比賽。
可以說,女排今天奪金的榮耀,是從3年前郎平正式上任女排主帥開始的。而在郎平上任前20多天,排球圈還發生了另外一件大事:前自行車擊劍運動管理中心主任、黨委副書記潘志琛,調任排球運動管理中心主任、黨委副書記。這一人事變動在當時曾引起外界密切關注,因為在體育總局「振興三大球」計劃中,排球可以說是最大的突破口,而他的領路人對於這項運動的發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潘志琛的此番「晉升」,源自於他在自行車擊劍中心四年里工作取得的成功。在倫敦奧運會上,男子花劍個人和女子重劍團體奪下兩枚金牌,超額完成任務;自行車奪得兩銀一銅(其中宮金傑和郭爽金牌被黑),現代五項奪得男子銀牌和女子第五名的歷史最好成績。那四年間,潘志琛的曝光率並不是很高,但在倫敦奧運會上為中國隊積極申訴,讓他博得一片好評。媒體評價,「這是中國體壇為數不多的有擔當和魄力的領導。」
與很多專業運動員出生的領導不一樣,潘志琛純粹屬於學者型,曾獲北京體育大學體育人文社會專業博士學位。而作為嚴謹學者的他自然深知人才的力量。所以他上任後乾的第一件事就是——邀請郎平回國家隊執教。
當時的郎平因為擔任恆大女排的主教練,再加上身體不太好,對中國女排主教練的這個位置絲毫不感興趣。而潘志琛並沒有知難而退,立刻致電郎平,勸說郎平來參與中國女排主帥的競聘。潘志琛親自出馬勸說,其實基本上就表達了意向——希望郎平出山。
兩個人第一次的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電話中潘志琛一再強調自己是外行,希望多從郎平這裡聽取意見。雖然郎平婉拒了潘志琛,但她對潘志琛第一印象不錯,因為兩個人對中國排球全線設計的思路不謀而合。而潘志琛最打動郎平的一句話是:「我是門外漢,隊伍的一切你來負責,其他的我來。」
雖然郎平婉拒,但潘志琛沒有放棄,過了三天他又給廣州的郎平打來了電話,這次兩人聊了40分鐘。這次的談話比第一次更深入細緻,最後他說郎平是這個時候最合適的人,是被全國人民認可的人,只有她站在這裡,很多工作做起來才有力度。郎平也感受到了這份誠意,但她還在擔任恆大女排的主教練,同時按照原來的計劃,她準備結束恆大女排的工作後就正式退休,所以還是沒有接受潘主任的邀請。
而在此時,還發生了另外一件事,間接「助攻」了潘志琛,雖然這是一件讓全國排球界悲痛的事——老女排隊員陳招娣的去世。郎平說,在參加陳招娣的告別儀式時,她清晰地感覺到,老女排的精神還在鼓舞著這麼多人,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做一些什麼。不過當時還沒特別堅定,又一次與潘志琛進行了長達兩個小時的長談後,郎平才堅定了決心。
郎平是這麼說的:「潘主任有一個非常清晰的想法,就是國家隊應該怎麼搞,另外怎麼樣振興中國的排球聯賽,推動排球的文化發展,他都有考慮。其實大家也都知道,他只能幹到里約奧運會,說不好聽點,也是一個過客吧,但是他能夠這麼認真地研究中國的排球現狀,我當時就覺得可以參與。」
就這樣,郎平二進宮國家隊,也就此開啟了又一段傳奇經歷。而在郎平在國家隊工作期間,潘志琛也給予了郎平最大的空間:不攬權,不越位。在各種賽前動員會和賽後發布會,以及隊伍備戰的各個場合節點,都沒有他的身影。而在郎平的實驗遇到一些非議時,他又主動屏蔽了這一切。「據我了解的情況,潘志琛不太過問具體球隊的運作,給郎平的空間比較大。」新華社女排跟隊記者王鏡宇曾這樣說道。在體育總局各支運動中心,這種中心領導+主教練的合作模式就好比美國聯盟中的總經理和主教練的關係,具有普遍的推廣價值,「我個人覺得這種方式不錯,尊重專業人士。」潘志琛曾這樣評價這套模式,而他自己也是這麼踐行的。
實質上,學者型潘志琛也具有一整套自己的理論體系,他也會通過一些媒體合作平台來適當闡述自己的理念。在某次合作中,他對合作媒體說,總書記要求振興三大球,我們要通過合作平台,將排球給做起來,不光是競技類,還有大眾類運動。不光是運動本身,還有排球產業的開發。很多人認為,女排這些年競技成績的提高以及人才的不斷湧現,不僅僅是郎平和姑娘們的努力,還有潘志琛的放權與「不折騰」。
在中國三大球遭遇困境,主管部門「昏招迭出」時,潘志琛和郎平的模式為前方照亮一條路。
只可惜,這樣一位有才識、惜人才的領導最終還是落馬了。2015年8月4日,潘志琛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帶走調查。據知情人透露,潘志琛被調查的主要原因可能是在自行車擊劍運動管理中心任職時,與環中國自行車賽贊助商有經濟往來;另外,潘志琛是前國家體育總局副局長肖天的老部下,肖天妻子田樺調到自劍中心馬術部副部長一職也是他經手辦理。而肖天在潘志琛落馬前一個月前剛剛被帶走調查。
本是在「振興三大球」目標中擔當中流砥柱的學者型人才,最終淪為了階下囚,唯有一聲嘆息。在潘志琛這樣的位置,太多的決定身不由己,有那麼一張關係網絡無情之中操縱著你。可以說潘志琛的落馬,不只是他一人的悲劇,而是中國體育的悲劇,甚至是中國社會的一個縮影。此時此刻,在獄中看完郎平和她的女排功成身就,潘志琛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的吧,那張偉大的合影中本該也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