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劇透之意,但考慮到你們這幫喜新厭舊的人正在如火如荼地討論《魔獸》,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所以你現在就能知道:這一幕來自《X戰警·天啟》的結尾——
開了大招的「火鳳凰」琴·葛蕾周身噴發火焰,形如鳳凰,瞬間把天啟(本部電影中的最大反派)千年不腐的金剛不壞之身打散到分子狀態。看過2000年到2006年老版本的《X戰警》的人,也會對琴的這種攻擊方式非常熟悉。
琴·葛蕾這一近乎無敵的能力被稱為「鳳凰之力」,在漫威漫畫的設定中,「鳳凰之力」是「原始的宇宙生命力量與情感力量的化生,它是不朽並且變化無常的」。
這種力量可以切割或是重生宇宙任何一個部分,甚至是將其完全摧毀,燒毀那些應淘汰之物——這稱之為「鳳凰的裁決」。在老版本的《X戰警》三部曲中,琴·葛蕾的設定是「五級變種人」,而X教授和萬磁王都只是「四級」而已。
總之就是,無敵。
這形同遊戲 BUG 的一幕雖然廣被詬病,卻讓我想到了另外的事情。即使像《權力的遊戲》這種當紅電視里,龍一直被認為是具有壓迫性能量的生物,但是在我們熟悉的西方文藝作品裡,鳳凰才是終極、正面的角色。
在這裡,我的朋友蘇丕丙打算跟我說說「鳳凰」。他是一個考據癖,下面就是他針對我疑惑給出的參考答案。特別感謝有這樣的朋友,對一些「不那麼重要」的事,也願意保持好奇和認真。
對西方奇幻題材稍有接觸的人,幾乎都繞不過鳳凰這個意象。除了琴·葛蕾,最為人熟知的應該是《哈利·波特》系列中的鳳凰福克斯,它是鄧布利多的「伴侶」,可以承載任何重物,死後能重生,其眼淚還能療傷。
鄧布利多的鳳凰在密室中救了哈利 © Pottermore.com
在《哈利·波特與密室》的結尾部分,正是這隻鳳凰給哈利帶來了格蘭芬多留下的寶劍,幫助他擊殺了巨蛇。
不光如此,哈利和伏地魔的魔杖的杖芯都來自於這隻鳳凰尾巴上的羽毛,鄧布利多創辦的用以反抗伏地魔的組織也被稱為「鳳凰社」,同時也是這系列第五卷的名字。
隨著《哈利·波特》衍生劇《神奇動物在哪裡》的預熱,及其周邊故事《北美魔法史》的發布,「鳳凰」這個意象在這個世界觀中的地位變得更加重要。
在書中,這種魔法動物被評級為四顆星,但不是因為它具有較強的攻擊性,而是由於,只有極少數的巫師能夠成功馴服它。
美國魔法議會的標誌就是一隻鳳凰
而在哈利·波特官方粉絲網站 Pottermore 上發布的《北美魔法史》預告短片中,我們也能清楚地看到美國魔法議會 MACUSA(相當於原著中的英國魔法部)的標誌也是一隻鳳凰,一隻身上繪有星條旗的鳳凰。
《神奇動物在哪裡》的預告片里所展示的電影標題上,也始終有一隻帶著翅膀的動物,這也是一隻鳳凰,而且在每種語言版本的設計中都有它。
《神奇動物在哪裡》標題上的鳳凰
鳳凰福克斯曾為鄧布利多擋下了一發阿瓦達索命咒,並且在火中重生了。實際上,在西方文化的幾乎所有分支中,鳳凰(Phoenix)都是「復活」、「長生」、「不朽」等意象的象徵,或被稱為「不死鳥」。
這個過程就是我們所知的「鳳凰涅槃」,並且永遠是「浴火」的。
《魔獸》系列遊戲中的血精靈凱爾薩斯王子身邊也總伴著一隻鳳凰
這種不老不死的特性在以「劍與魔法」為基礎的西方奇幻遊戲作品中屢見不鮮,最為人熟知且具有群眾基礎的是「魔獸」系列遊戲(從《魔獸爭霸》系列到《魔獸世界》)中的血精靈王子凱爾薩斯(你應該能在《魔獸》電影的第二或者第三部中看到他),他的「寵物」也是一隻鳳凰。
在最為長壽的集換類卡牌遊戲「萬智牌」中,所有的「鳳凰生物」都具有各式各樣的重生能力,基本上不是「能夠從墳場施放」就是在某些條件下能夠「回到戰場」。
在萬智牌中,所有鳳凰生物的技能都與「復生」有關
最早發行於1974年的桌面遊戲《龍與地下城》,其早期開發公司 TSR 在遊戲規則叢書《怪物圖鑑》中最早定義了鳳凰這種「大型魔法獸」的一些特性,在其後的所有電子遊戲中被廣泛複製。
人類學家 Edward Burnett Tylor 說過,凡是太陽照耀到的地方,均有太陽崇拜的存在。在生產力低下,平均壽命極短的時代,太陽給人類提供光和熱,即使是只掌握樸素的自然規律的原始先民,也知道太陽有令萬物生長的能力,因而具有極其神聖的地位。
古埃及壁畫上的不死鳥
在太陽崇拜的文化中,各個原始文明都不謀而合地使用飛鳥來作為太陽的圖騰,遠古人類認為,飛鳥是太陽的召喚者,象徵物,乘坐的工具,與太陽關係密切,而且翱翔於天際的鳥是最接近太陽的物種。
從各國出土的文物與流傳的神話來看,在早期信奉太陽神的國家中,太陽鳥十分普遍。埃及有隼、尼羅鵝、不死鳥,歐洲游天鵝、鷹,印第安人有啄木鳥、烏鴉、羽蛇,中國也有烏、玄鳥、大鵬。
《怪物圖鑑》 羽蛇
隨著文明的推進,太陽崇拜衍生出了火崇拜,一個同樣能夠發光發熱,並為人類帶來能源的意象。在東北的古亞細亞、印第安以及印度等民族神話中,都有火神取自日月的說法,火神因而成為了太陽神的再生神。鳳凰(Phoenix) 或者不死鳥的形象,因而也與「火」有了根深蒂固的聯繫。
《神戰:權力之眼》中的古埃及天空神荷魯斯,鷹頭人身,他被看作是皇權、天空、戰爭等神祗的合併體,而這些神祇大多是太陽神。
這種只存在於想像中的動物,因為跟太陽與火的聯繫,而在傳說中擁有了再生、永生的能力。
在古羅馬,詩人 Ovid 曾作出這樣的描述:「被亞述人稱之為不死鳥(Phoenix)的動物,能夠憑藉自己的力量獲得新生。不死鳥每次能存活大概500年,當它快死去時,它會找到一棵心儀的樹,在其上築巢,然後安然死去。死後,它的身體會破開飛出一隻新的幼小的不死鳥,同樣擁有500年的生命。當這隻小鳥長到足夠飛向太陽的大小時,它會帶上之前已經死亡的身體和它修築的巢穴一起飛向埃及,將它們安置在赫利奧波利斯的太陽神殿里。」
電影《飢餓遊戲》中的「不死鳥」
隨後,鳳凰(Phoenix)的形象開始大量出現在西方文學作品中,文藝復興世紀,Phoenix 被認為是一種罕見的珍奇動物,並在同一段時間內只會出現一隻(這跟《魔獸爭霸3》中的凱爾薩斯王子的技能設定如出一轍)。
莎士比亞在歌劇《暴風雨》中寫道:
Now I will believe
That there are unicorns
That in Arabia there is one tree,the phoenix' throne
One phoenix at this hour reigning there
在現代生活中,Phoenix 死而復生的寓意可以在英語國家的語言中找到表現,當建築失火或者因為其他原因毀壞時,人們會祝願它「rise like a phoenix from the ashes」。(顯然,在《X戰警:天啟》的結尾部分讓琴·葛蕾參與學院建築的修復,除了跟她的能力相契合,也是想借這句俗語的梗)。
例如,美國五角大樓在2001年911時間被襲擊後,其重建工程被命名為「Phoenix Project」。在英語國家中,一些藥店會將鳳凰的徽章掛在店門口,以取其「長生」、「復原」的文化內涵。
經歷911事件後的五角大樓修復工程被稱為「鳳凰計劃」
回到被娛樂媒介霸占主流文化的今天,鳳凰(Phoenix)都在其中扮演著「至高」或者「永生」的形象。
在X戰警系列中,鳳凰之力能夠毀滅一切,也能夠帶來新生;在《哈利·波特》中,鳳凰是希望、光明、正義的化身;在電子遊戲中,鳳凰永遠具有「強大」、「火」、「再生」等設定——這其實讓遊戲設計師很頭疼,因為實在太破壞平衡性,所以他們不得不降低鳳凰的其他屬性。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似乎可以得出一個「反向」的觀點。大部分時候,鳳凰出現在一部虛構作品裡,很可能只有一個原因:寫故事的人編不下去了。為此,他們需要一個絕對強大的終極角色,用以結束一切。
世界、黑色趣味和明亮內心
To see the world, things dangerous to come to.
To see behind walls.To draw closer.To find each other and
to feel.That is the purpose of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