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們是拉拉,這件事只有我們能做,其他人都不行。」
和楊曉的第一次見面,她似乎正是想像中那個「跳出規則」
不拘一格的女同社區創始人該有的樣子,說話乾脆,表達直接,
言談間帶足了利落職場范兒。再次見到她,或許是熟悉了之後卸下防備,
她的那些四處躲藏的不安也開始暴露,「我們可能真的需要被友善的了解」。
面前這個留著短髮、戴黑框眼鏡、笑起來甚至有些靦腆的女生,
正是目前中國最大的拉拉社交應用LESDO的創始人。
談到最近正在和周美玲合作的電影項目,她興奮地不知所措,
往椅子裡一躺,帶著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問我:
「你能想像嗎?我竟然和我少年時代的偶像坐在同一間屋子裡討論拉拉電影!」
因為孤獨,想尋找同類
2009年楊曉剛畢業,在新浪微博做地方站運營,那時候她有著看似清晰的人生目標,
去到一個大企業,每天努力工作,
中年以後做個收入頗豐的小高管,父母健康,家庭幸福。
然而這些願望在確信自己是同性戀以後漸次破滅。
從前那個一直讓大人很放心的乖小孩認同了自己的異樣,
卻不知道接下來要走一條什麼樣的路。
「那時候,社會對同性戀遠沒有現在包容,
我們相互之間只能通過穿著打扮來辨識對方,用眼神會意。」
楊曉知道這世上有和自己處境一樣的人,但不知道她們在哪兒,到底有多少。
真正激起楊曉找尋身邊同性戀人想法的,是09年秋天的一場病,
獨自在出租屋裡沒有人陪伴,身體虛到熱水壺都提不起,
精神卻比身體更深切的感到無力,孤獨,加上久藏於心的秘密,
讓她在那之後下定決心做些什麼。
她開始嘗試在豆瓣發起拉拉小組周末活動,
第一次聚會選在北京西三環的一個KTV里,那天來了十四個人,
過於「憋屈」的她們好像終於找到同類一樣,嗨歌過後,
接下來的每天都是幾千條不間斷的群聊消息。第二周剛到周四就有人叫囂著聚會,
這個「局」成了大家唯一的期待。一次周末,楊曉組織大家在北羽打羽毛球,
包了三塊場地玩雙打,除了參加活動的人以外,
看台上坐滿了聽說靠譜的女同性戀活動而聞聲趕來的拉拉。
那一刻楊曉才發覺並不是女同性戀們太少,「不被看見」只是因為沒有可供分享和傾訴的地方。
在那之後,她把之前單一的小組細分到羽毛球、桌球等各類活動。
「原來每周一個活動後來增加到三四個,中間還組織過兩三百人的拉拉party呢」,
說這話時,楊曉揚了揚眉,很是自豪。
孤獨過後,被需求推著走
半年多過去,孤獨感的消退讓楊曉對組織活動不再那麼熱衷,工作越來越忙,
小組開始成為一種負擔,但是組員們想要參加活動的熱情卻只增不減,
這時她萌生了做網站的想法,如果大家能在這個屬於她們的網站上相互認識,
一起組局那該多好,最後這個想法卻在團隊基本成型時因為缺少前端開發資金而夭折。
隨後的一兩年時間裡,楊曉參加了很多和拉拉人群有關的活動,
也結識了很多從事同志人群服務以及同志運動圈子的人,
每個人都在用不同的形式為這個群體出力發聲,無論是用科學嚴謹的數據分析同志人群的大量存在,
還是做同志戀愛的行為藝術,甚至是製造衝突炒作事件而獲取社會關注,
大家都在迫切為這個圈子做些什麼。
「可是他們做的這一切離拉拉人群真正的需求太遠了」,楊曉身體往前傾,皺了皺眉繼續說,
「大家更需要的是解決自己因為拉拉身份而帶來的生活困擾,
比如要不要和家人出櫃,怎麼樣交到同類朋友等等」。
當時的楊曉,考慮最多的是自己作為拉拉切身感受到的問題,
但對於未來要做的形式,並沒有清晰的概念,可能是個俱樂部,也可能還做網站。
「隨著我認識的人越來越多,發現我們已經如此了解同志人群的需求,
就像打怪練級一樣,不斷地撿裝備,到最後自然而然的就成了」。
楊曉說完笑了笑,「可能我的願望比較小,我就是想讓大家慢慢從小事情上開始變好」。
一直說自己「沒有大志向」的她就這樣把事情做起來了,
現在想來她仍然覺得是被拉拉人群的強大需求推著往前走的。
創業,創的是「志業」
聚龍花園小區3單元2號樓102室是楊曉團隊新的辦公地點,
如今她已經從2013年初創LESDO到現在走了三年,
和其他四個創始人帶著近30人的團隊馬不停蹄,從用戶量,
運營模式到現金流,每天擔心很多東西,
但她樂在其中。
「我們1.0社交版本剛剛成型時,
很多用戶在上面發自己的故事,分享心得,看得我特別激動。
後來新產品剛做出來,一個上海的產品經理就給我們發來一封郵件,
裡面有長達27頁的產品改良建議,
很感動,沒想到還有這樣支持我們的人。
緊接著又做了一個又一個拉拉電影,現在正在和周美玲合作,
周美玲可是我們整個青少年時代的偶像啊」,
楊曉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一臉驕傲。
比起從前只知道要變好而沒有方向,此刻她顯然明白了自己到底要去哪兒。
曾經有一家想投天使的VC第一次和她聊天,
當時男同交友軟體BLUED剛剛拿到投資,
國內還沒有粉紅經濟這個概念,投資人對女同志知道得更少,
當他們很細緻的問她國內女同志生活現狀,交友痛點,
生活中的認同需求,性服務的稀缺等問題時,楊曉解釋著竟然哭了起來。
「挺不想悲情賣慘的」 楊曉對記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但當時實在沒忍住,從來沒有人關注到我們這個群體如此細緻的需求」。
「我不是那種從小就有偉大夢想的人,相比而言,
我可能更偏向於在這個過程中逐漸找到和成為自己。」
當所有人都等著她憋著一股與全世界為敵的勁兒血脈賁張的宣布自己是同性戀時,
她卻害羞的說自己很在乎別人的看法希望別人喜歡她;
作為中國最大的女同社交應用創始人的身份被不斷拔高,
她還一直在強調「希望我們拉拉能被認可,從生活的小事開始慢慢變好」。
別人都在被創業逼到沒有退路搏一把,
她卻在不緊不慢做「志業」,也著實很少有人像她那樣,志向和事業如此投契。
LESDO 讓拉拉不做異類
楊曉的團隊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拉拉,他們坦然接受存在於大眾間的不解和非議,
「發覺不被理解,就去講,去解釋,或者去等待,同志人群不就被無視和誤解了很多年麼」。
她仍然是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
「我們做這件事的目的就是想讓拉拉人群被看見被認可,這很難,但我們要去做」。
無論是一直以來花力氣做內容,在圈內推更多的同志榜樣,
還是在娛樂影視版塊顛覆以前觀眾對於同性戀的刻板形象製造全新的拉拉偶像,
LESDO都是在建立屬於她們的群體自信,
希望更多 Les 不單單是「被看見」,
還能和其他人一樣過閃閃發光的人生。
2014年4月獲金沙江創投400萬元天使投資,2015年6月IVP
領投數百萬美元Pre-A輪投資,LESDO如今用戶200萬人,DAU(日活量)22萬+,
用戶日均使用時長超過40分鐘。
如果說她們在社群創始之初的願望是幫助拉拉找到彼此,
消除孤獨感,建立文化歸屬感,
那麼現在,她們更期望
LESDO 能成為一支代表「新女性文化」的文娛、消費經濟共同體。
關於被禁的同性戀電影
由於拉拉題材影視作品為稀缺類型片,且群體需求極高,
LESDO 從一開始就利用優勢布局影娛行業,
率先引進亞洲最高人氣系列拉拉電影《Yes or No2.5》,
接著宣發推廣《錯了性別不錯愛》,
還曾與《奔愛》等多部拉拉題材院線電影合作宣發,
其自有IP孵化《夏雪薇安之念念不忘》
在同時期同類型題材片多被下架的情況下獲得了極高的關注度和點擊量。
「除了小說本身的高人氣之外,當然離不開運作模式的原因,前期劇創調研、
粉絲互動和運營以及傳播階段營銷策劃都做的很到位」。
當《夏雪薇安》被拿來與某下架男同志影片對比時,
楊曉表現的很平常,
「內容是很大一部分原因,我們的主角很迷人,劇情沒有黃賭毒,
探討的主題是回憶和選擇,這對很多拉拉來說,有共同的情結」。
影視作品未來必定是LESDO的一大投入,
而本身題材和範圍的特殊性讓人無法不好奇其與
廣電總局新頒布的限制令是否衝突又將如何規避和權衡,
「很多人都錯誤理解了廣電總局的意圖,
限制更多的是給黃賭毒、早戀、涉官場以及惡搞歷史的片子,
當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在影片本身的精益求精上,
出的好作品也更能彰顯我們的文化和包容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