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披著漫畫外衣的嚴肅電影
文：新月
（本片全名《蝙蝠俠大戰超人：正義黎明》，簡稱BVS）
不論電影本身帶來了多大的爭議，《蝙蝠俠大戰超人：正義黎明》都毫無疑問地是近期最火的電影之一，或許沒有之一。爛番茄和MTC令人大跌眼鏡的超低分，配上觀眾們一大半的好評，簡直成了一場年度大戲。不過媒體不是神，觀眾口碑也不是鋼鐵，對電影這種個性化差異極大的東西，自己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那麼我自己對這部電影呢，是喜歡的。在我看來，這是一部具有深遠意義的電影。這不僅僅是說它是DC電影宇宙重要的一個基石、《正義聯盟》的前奏曲，而是想說，它是一個打破漫改電影刻板印象、打造全新電影類型的奠基者。我不可否認、也不願忽視的是，它存在自己的問題；但是，這仍不妨礙它成為一部先驅式的電影。
文章較長，在此列出目錄，可按需閱讀～
（開玩笑的，請讀完全文ＱＡＱ）
１.打破刻板印象 漫改也能有現實深度
２.扎克·施耐德瑕不掩瑜 冷峻影像風格還需紮實劇本加持
３.蝙蝠俠 從反派變回英雄
４.超人 尋找人性與神性的平衡
５.盧瑟 力量與知識的痛苦悖論
６.神奇女俠 魅力在於強大
01
打破刻板印象
漫改也能有現實深度
我為什麼說它打破了漫改電影的刻板印象呢？請你快速思考一下，你對於漫畫改編的超級英雄電影的第一印象是什麼樣的？大量精彩漂亮的打鬥戲，不少搞笑情節，一心復仇/統治世界的反派，故事清晰簡明？這些幾乎是超級英雄電影的標配了，也成為了我們對一部「好看」的超英電影的期待。但是這些條條框框的期待，會影響到我們看一部電影時的觀影體驗。
諾蘭的黑暗騎士三部曲像世人證明了，削弱超級英雄們的能力光環和漫畫色彩，他們能成為非常精彩流暢同時又有深度的犯罪題材電影。而《蝙蝠俠大戰超人：正義黎明》試圖像大家證明的，是在不削弱超級英雄們能力光環和漫畫色彩的情況下，他們仍能成為可以挖掘深度、挖掘人物和人性的嚴肅電影。
本片刻畫的人物不但保留了漫畫中奇幻誇張的超能力色彩和故事背景，而且還有著堅實的性格塑造。在較為可信的故事基礎上，探討了力量的限制問題，探討了正義的標準，道德的邊緣等嚴肅問題。這些複雜的衝突和艱難的抉擇，和我們日常生活中所了解到的政治事件、恐怖襲擊是非常有共性的，但是超級英雄的超能力將這些問題的尺度標準放大了很多倍，使之更具有衝擊性和戲劇色彩，這是漫改電影應有的魅力所在。
而當漫改電影成為現實的映照，以虛幻隱喻現實，在另一個世界中用幻想的人物來處理我們遇到過的真實的問題、真實的情感和道德選擇，它就不僅僅是一部純娛樂片了，因為它的第一目標不是去娛樂觀眾，而是藉故事去表達創作者的觀點，這已是接近藝術電影了。
以前我們認為，動畫電影都是給小孩子看的東西，但是現在越來越多的優秀動畫電影已經告訴了我們：動畫只是一種不同的表現形式，它可以表達出的內容深度比起真人電影絲毫不差。而現在，《蝙蝠俠大戰超人》就要開始努力告訴人們，漫改電影也僅僅是一種形式，它所要表達的內容和深度可以有著無限的可能。
02
扎克·施耐德瑕不掩瑜
冷峻影像風格還需紮實劇本加持
不過，雖然我對BVS喜愛度和評價很高，但我仍認為它還是存在著較多問題。感覺最明顯的是電影節奏不好，尤其前半段忽快忽慢；整部電影沒有一步一步漸入高潮的感覺，而且這種布置不是有意而為，感覺更像是沒把握好，失控了；有些情節和細節交代不清，本可以讓人一目了然的地方卻變成了邏輯危險的情節。
這些問題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影片質量，對於一部策劃了這麼久的大項目來說，本來可以做得更好。可以看出，扎導的敘事功力和掌控力稍弱，需要強大堅實的劇本來助攻，我只能祈禱《正義聯盟》的劇本能更好。
除此之外，BVS被許多人不理解的一點就是文戲過多，幾乎前兩個小時都是文戲，鮮有打戲穿插其中。但我恰恰認為這些文戲是精華。它們是塑造人物的關鍵，也是影片最核心最有內涵的部分。BVS的文戲非常有料，從最常見的表現人物心理到各種關於神話的主題隱喻，這些文戲起到了非常多的作用（之後分析角色時再仔細分析）。
關於扎導我最喜歡的一點就是他冷峻而硬朗的影像風格，非常獨特，辨識度很高。這一點從最開頭的一場關於布魯斯·韋恩的蒙太奇就能體現出來。布魯斯人生中對他影響最深的兩個轉折事件，被扎導用一種十分文藝的手法拍攝了出來。被手槍撞針擊斷的珍珠項鍊，彈殼落地時的彈起，慢鏡頭的墜落配上母親沾染著血的臉部特寫，還有四處灑落的珍珠……這無疑是把布魯斯雙親死亡拍攝得最美的一個版本！而超人死後的那幾個俯拍鏡頭也非常具有美感，頗有油畫的感覺。扎導美學，我是服的。
03
蝙蝠俠
從反派變回英雄
出於對蝙蝠俠的熱愛和對大本的偏愛，我在第一遍看BVS時覺得「這次蝙蝠俠真帥，本蝠成為了我最愛的蝙蝠俠！」但是這種偏見在我之後再看時消失了，我才意識到BVS里的蝙蝠俠是怎樣的形象。沒錯，他在一開始就是個反派，迷失了自我，處在道德底線崩潰的邊緣。
看看蝙蝠俠作為一個「義警」都做了些什麼？他折磨、審問罪犯、留下烙印，在打鬥中完全不在乎罪犯的傷亡，他唯一一次「救」的女人們還因為恐懼他的存在而不敢出去。最關鍵的是，他決定對超人下殺手的理由是：他總有一天會失控的。他用超人尚未犯下的罪行來給超人定罪。這種殘暴的邏輯讓人心寒，多少反派就是順著這種邏輯一路滑坡成為視生命為草芥之人的？是什麼給了我們用別人還沒做出的事來懲罰別人、甚至奪去別人生命的權力？
在布魯斯要去殺超人之前的一次掃墓時，他與阿爾弗雷德的一番對話非常有意思。布魯斯認為殺死超人像是在拆除一顆定時炸彈、讓世界變得安全；他認為犯罪永遠也打擊不盡，沒有太多意義，只有殺死超人是他這一輩子唯一一件有意義、能帶來真正的影響的事情。他一直認為自己作為蝙蝠俠是罪犯，因為蝙蝠俠打破了法律；但是蝙蝠俠存在的意義正是因為他能夠不顧法律、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幫助警察實施正義。只有當他心懷希望、立場堅定時，蝙蝠俠才有意義，蝙蝠俠才不會越界，才不僅僅是一個身穿斗篷的罪犯。但在BVS里，布魯斯已經對打擊罪犯失去了信念，不擇手頓的他，是迷失的。
當我想明白了這一點，我才更加理解為什麼在超人喊出Martha這個名字之後他停手了。這絕不僅僅是母親重名那麼簡單。在蝙蝠俠即將徹底失控、滑入殺人的深淵之際，超人的一句「Martha」讓他想起了幾十年前的那個晚上，看著父母在眼前死去的痛苦。超人無意中的一句話讓他想起他成為蝙蝠俠的初衷，那就是不要再讓別的哥譚孩子經歷他所經歷過的痛苦和悲傷。這麼多年過去，他其實一直還是那個看著父母死去的孩子，他想做的，是努力讓別人擁有比自己更好的童年，而不是現在這個，不是殺死一個尚且無辜的人。
所以他停手了，靠著驚人的理性和自制力。即使在他最瘋狂、情緒最激烈的時候，他的頭腦也保持著清醒的思考，並及時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行為。這才是我們熱愛著的那個蝙蝠俠。結尾時主動擔起成立正義聯盟重擔的布魯斯，讓超能力者們團結起來聯手作戰，這才是我們熱愛著的那個蝙蝠俠！
04
超人
尋找人性與神性的平衡
與蝙蝠俠類似，超人在這部電影里也在自己的問題中努力尋找解答。他的問題在於，如何在人性與神性中尋找一種平衡。作為一個人，他會犯錯，會帶來負面影響；而作為神，人類對他寄予厚望，並且因為能力的巨大，他的微小錯誤也會而被放大到一個人類無力承受的尺度。
他在雪山之巔的幻境中重逢養父時，在和養父的對話中找到了一部分的答案。父親關於小時候拯救農場的故事讓他意識到，即使他一心做好事，可能還是會帶來一些不好的結果，但總的來說，他願相信這世上善多過惡，好多於壞，總有值得的人和事，讓他去守護。
而另一部分的答案，他在與毀滅日的最終決戰中找到了。這也正是路易斯·萊恩在影片開始不久時就提出的問題：你有沒有可能在愛我的同時仍能做你自己。而超人最終給出的答案是肯定的。因為愛你，因為愛著這個世界，所以我才能有為保護這世界而直面死亡的勇氣。
超人最強大的源泉不是肌肉或超能力，而是內心深處的善良和愛。蝙蝠俠從殺超人之前不止一次地說「Men are brave」，到葬禮之後對神奇女俠說的「Men are still good」，他在超人身上重新感受到了那種最單純的善，是這種善，讓人勇敢和堅強。超人最強大之處不在於保護世界的力量，而在於激勵和幫助他人找到自己的力量和方向。結尾人們為超人守靈時地上寫著，「如果你在尋找超人的遺蹟，請環顧四周。」那個曾為保險而要殺死超能力者，現在卻願團結大家、組建正義聯盟的蝙蝠俠，就是超人留下的遺產；那個曾拋棄人類、隱於世界，現在卻願與別人並肩作戰的神奇女俠，就是超人留下的遺產；這個世界依然平安存在，就是超人留下的遺產。你只需，環顧四周。
05
盧瑟
力量與知識的痛苦悖論
萊克斯·盧瑟是一個經典的超人反派，我認為在本片里刻畫的還是不錯的。他的兩大魅力，一個在於台詞，一個在於傑西·艾森伯格的精彩演繹。
盧瑟的台詞里有太多的梗和典故了，「紅披風就要來了」、「一盞燈代表從陸上來，兩盞代表從空中來」的內戰引用，「你飛得離太陽太近了」的希臘神話（伊卡洛斯的翅膀）梗，「Plain Lo in the morning, Lola in slacks」的《洛麗塔》引用，愛麗詩夢遊仙境的引用……這是盧瑟的人物塑造最有意思之處，卻也是最吃虧的地方。他的引用和雙關台詞讓大家第一遍看時一頭霧水，覺得他說話完全沒有道理和邏輯，只有在看完電影後看了這些台詞的科普和解讀後，才會恍然大悟，嘆服於創作者在盧瑟台詞上所下的功夫。
如果知道了這些內涵，從「話嘮」盧瑟的台詞中，我們便能看到一個豐滿的人物形象，動機和心理也都十分明晰。首先從他三句話不離死去的爸爸中便能猜到，他跟父親之間的關係一定不健康。之後從他對超人所說的話中果然發現，他從小就受到父親的虐待。而他在大都會的宴會上那一番神經兮兮的講話中，也還是能看出他的觀點：人生之所以苦樂參半，就是因為知識和力量不能兼得，因為兩者是矛盾的。
前後聯繫起來就能看出盧瑟是如何變成這樣的了：小時候受到父親絕對力量的打擊，便以讀書為心靈支柱，相信知識最終能戰勝力量；等他長大，依靠自己的知識做出許多成就之後，他發現了超人的存在，在這種絕對的毀滅性的力量之下，他發現自己的知識毫無與之對抗的能力；這種似曾相識的無能為力的感覺，使他狂熱地尋找打擊超人的方法。「我不能讓你贏」，他這麼說，因為「讓超人贏」意味著人類的一切努力、一切知識在超人的力量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他不能讓人類的知識和力量失去意義。一生都被力量與知識的痛苦悖論所囚禁著而走火入魔的萊克斯·盧瑟，讓人惋惜。
另外傑西的表演實在是精彩！神經質的有些顫抖的尖細聲音，各種到位的小動作，眼神的細微變化，演繹出了一版變態而神經的盧瑟，不失為一種創舉了。
06
神奇女俠
魅力在於強大
神奇女俠是BVS里絕對的驚喜。從無數套讓人眼前一亮的禮服裙子，到最後大戰時的霸氣登場，和決戰時的絕對主力，神奇女俠黛安娜·普林斯在每個出場的鏡頭都吸足了觀眾的目光。
神奇女俠的打鬥方式和我們所習慣了的女性英雄很不一樣。我們熟悉的女性英雄的打架方式是跳舞一般靈活而敏捷，擅長閃避、四兩撥千斤。但是神奇女俠是正面硬扛！你不出手我就先打你了！你的攻擊我照單全收，等我打你的時候你別哭！不得不說，這種硬碰硬還扛得住的打鬥風格，帥的一塌糊塗……
大家都印象最深的估計就是在與毀滅日對打時，神奇女俠被擊飛，劍都脫手了，她看著毀滅日反而笑了一下，轉身拿起劍繼續戰鬥。用我朋友的話形容那個笑容就是：露出了張怡寧那種「打桌球真有意思」的微笑。遇強則強，毫不畏懼，並且發自內心熱愛著戰鬥，這才是亞馬遜女戰士的魅力！
並且我很欣慰的一點就是BVS沒有讓神奇女俠跟超人或者蝙蝠俠談戀愛。因為這是神奇女俠在大銀幕上第一次露臉啊！她需要的是讓觀眾們記住她自己，而不是記住「蝙蝠俠的那個女朋友」。依靠感情關係來塑造女性角色，已經是一個很爛大街且並不成功的方法了，幸好這次神奇女俠向世人證明了，女性超級英雄也能穩狠準的強大，而不需要靠跟男性英雄談戀愛才能在銀幕上露臉。
謝謝BVS，給了我們一個這麼棒的女性角色。我們等你很久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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